隴縣印刷事業(yè)的興辦

辛亥革命后，隴縣只有木版刷印，且僅存在于衙門之內(nèi)，如印制縣志及其他官用公文表格等，均由官方經(jīng)手，民間既無此項需求，故亦無人從事此種工藝職業(yè)。

公元1*21年（民國十年）間，我尚在童稚未入蒙墊。常憶先父楊潤田翁，鑒于世局日新，民族文化事業(yè)，理當有所發(fā)展，遂與先祖共同商議，籌集白銀二百余兩，親赴西安買就一套石印機器。

那時山路崎嶇，載運不易，遂雇用馱騾兩匹，馱運回隴。初，以先父曾跟隨先祖父學得木匠手藝。便自行設(shè)計，制成一間四扇的玻璃門，在我家舊宅（現(xiàn)武裝部院）東首門面開了一間石印館，面街印刷。號名“維新書館”，取其時代維新之意。當時城市雖然人少，但因石印系“洋”玩意，故經(jīng)常吸引行人，群集于玻璃門前，延頸觀望，贊其奇妙；頗得一般知識界人士贊許和支持，曾經(jīng)風靡全城。

我家的印機，是上海造，無牌號，屬人力操縱的三號機，機身是生鐵所鑄，下有四腳，上有大梁，中間裝木制底板，由機身旁的八個小鐵輪載負進退。大梁下部有木“高板”一條，用牛皮作面，求其軟滑。石版置底板上，下有拐狀手壓扛桿，壓下，則底板上升，松高，則底板下落。當?shù)装迳仙龝r，板下大鐵滾，即直接抵住板底，用手攪搖手把時（接在鐵滾上）底板帶石版可前后運動。印時，把石版（原先用白色人造石，后改成天然青石），擱于底板上，石版上有先已制好的印模，每印一次，需用牛皮面木棍滾墨一次，滾過后，蓋上鉛皮葉，（一頭連在底板上）經(jīng)攪搖一通后，上有高板下壓，下有底滾抵轉(zhuǎn)，上下合一，然后松放杠桿，底板降至小輪上，即可輕輕拉出，揭?guī)糟U皮，印制即成。這樣反復進行，每日可印五百至一千余版。雖然這種工作法費力大，速度慢，但已較諸舊的木版手工，就進步很多。而且一些名家書畫，均可以用真跡印制，這是人們贊服的原因。

我由于當時年齡小，對這種操作很不明白；因問父親，“為什么墨輥子通身有墨，而只沾上有字畫處，別處何以不沾？”父答：“滾前要抹一次水，墨是油和的，水不沾油，因而別處不沾。”但對所有用品，如藥墨、藥紙等等，究不知其何物?？芍菚r一般人的科學常識水平，有多么淺??！

印館開門不久，秦州（天水市）聽說隴縣有石印，甘軍司令孔繁錦即命令縣政府通知，著帶機器到甘肅去給隴南鎮(zhèn)守使署，制印鈔票。推辭不過，父親便親帶技師西安人魏某，馱機器前往，以防孔軍藉機扣留機器。歷時達2月之久，家人日日探問情況，時時憂心忡忡，唯恐被孔軍扣擋機器，所幸同去石印機十多部。印完即命返回，卻因父親常以忠誠待人，致所得印工，全部被他縣同行騙走，分文未得，數(shù)月辛苦，全為奸人所有，父親只得空手怏怏而回。魏師也因之回家辭去。所幸機器尚在?；丶液笥侄喾皆O(shè)法，重新開業(yè)。由于社會漸漸發(fā)展，需要印刷的品類，也日多一日，除民用的一般名片、果點箋、賬簿、信封信紙外，還有其他宣傳品。父親感到一人不可支持，遂在鳳翔請來全部領(lǐng)手一人，李銘掌管全部業(yè)務。即時又把店址遷到西小斜對門我家東邊院子的高樓房下，石印機移到后廈，技師由路子明接任。記得民國十三年（記不準時間了）間買不到歷書，農(nóng)民十分不安，父親便在上海由郵局買了一本，用石印仿印，便利了農(nóng)民。同時那時正值禁纏足、禁蓄發(fā)和北伐討張作霖、吳佩孚時期，這些宣傳物都需要我店印刷，記得還有紀念革命烈士李大釗的宣言，及剿吳山土匪的地圖等，也全需石印，對當時的宣傳起了很大作用。也曾印過王宗維編的《勸戒煙歌》，對于戒煙也曾起到積極作用，因而很受群眾歡迎。后又增設(shè)刻字、日用品及布匹等業(yè)務，年余后，風聲漸大，眾人囑目，因之猜疑過重，支付浩繁，李銘遂即退手還家。不得已父親只有親身自理。于1*26年甘軍圍城，財貨被黨玉琨軍隊搶劫一空，店內(nèi)人員先后走去。

1**8年，店址又遷回老家西街門面，展為三間，石印匠人是本店學徒伍長林掌握。第二年，天旱饑饉，生意已趨下風，兼之支應更加繁雜，稅捐時常增加，即無法再開門面，只在后房經(jīng)營印刷。朱森林又掌握了機器。我因畢業(yè)在家閑住，于是也就學會了石印工人手藝。雖無門面，但因系老字號，于1**1年之際曾印了全縣保甲戶口編制冊多份，收入相當可觀，年余后，稅捐繁重，無法支持，便悄然停閉了。先父體素衰弱，更加多次折磨，遂于1***年不幸早世。臨終尤諄諄叮囑，望我恢復石印，其對隴縣印刷終生不渝之心，可見一斑。

1**0年前后，鳳翔孫萬隆垂涎隴縣印刷可為。便來隴，在朱志昌門面設(shè)了三間“鼎新書局”,（后改振興書局）并帶有石印。之后岐山人梁宗晉，曾在察院口擺過書攤，也羨幕印刷，于是家伯楊雨田、及董寶珊等合資，在西小東壁開了一所“中興書局”，后改為“復興書局”。設(shè)有石印。由此隴縣印刷事業(yè)，即時蓬勃起來。

抗戰(zhàn)初，我為承父志，曾開過一次“復興書店”，但未至一年，被壯丁款、保甲款，逼迫關(guān)門，遠遁外鄉(xiāng)。是志未遂常耿耿在懷。騎三軍駐隴時，曾被迫訛詐去石印機，由趙連城在西關(guān)開過“時代印刷社”兩年多。印機被損壞。解放后，我認為時機已到，于是又重操舊業(yè)，開了一所“光華書店”，并在寶雞買來一架二號石印機，由吳風祥掌握，由于政策對頭，市場經(jīng)濟繁榮，生意大為發(fā)展。

1***年公私合營，*家印刷店，先納入百貨公司系統(tǒng)，后調(diào)整歸于印刷廠，并且陸續(xù)改換石印成鉛印，現(xiàn)在隴縣的印刷事業(yè)，已經(jīng)初具現(xiàn)代化規(guī)模。

（選自《隴縣文史資料》第四輯）作者楊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