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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問答 2021-05-13 11:47 923
顯克微支小說《奧爾索》等三篇(施蟄存、傅惟慈等譯)
轉(zhuǎn)校說明
這篇《奧爾索》,是我掃(轉(zhuǎn))校的第三篇顯克微支小說皮紋紙封面。不過,它的譯者不是魯彥先生,而是施蟄存先生。該文原載于《<世界文學(xué)>三十年優(yōu)秀作品選(2) 》一書,是目前的所有超星破解版都不再好用前從超星中搬出來的。也許還有優(yōu)秀作品選(1),但是,就算能找到,也沒法再下載了,在更有威力的破解版出現(xiàn)之前。
兩周前,閑來整理這最后一批下載的超星書時,對其中的長篇,如《保護網(wǎng)下》、《晃來晃去的人》等,實在沒有勇氣轉(zhuǎn)換、校對;但對其中的一些短篇,卻有轉(zhuǎn)校的念頭皮紋紙封面。于是,我從這本書譯文選里轉(zhuǎn)出了馮尼格的《艾皮凱克》與顯克微支的《奧爾索》,然后扔到一邊。
聽到施先生去世的消息后,我想,如果把它校出來,或許也算一份最微薄的紀(jì)念皮紋紙封面。這樣,今晚我將它校完了。
這篇小說,今人譯過,譯名也相同,收于《燈塔看守人》(翁文達譯,上譯1997年初版,定價18.2元)一書中皮紋紙封面。由于施先生的譯文較早,使用的詞語和語言習(xí)慣與現(xiàn)在不盡相似,所有,乍看起來,感覺譯文雖比魯彥先生譯的《老仆人》更合乎現(xiàn)代習(xí)慣,但還是有些澀。可是,譯文卻“澀”而生動——只有同翁文達先生的譯文一比,就能夠看出來。
文學(xué)家的翻譯,似乎總能勝過專職譯者的譯文皮紋紙封面。 如果把魯彥先生譯的《老仆人》與翁文達先生的譯文比,更能看出這一點。我想,魯彥先生是譯顯克微支的最佳人選。
不過,也許施先生采用的原文與翁文達先生的不盡相同,有時,從譯文猜,感覺后者的譯文似乎更準(zhǔn)確些皮紋紙封面。
如,在施先生的譯文中有這樣半句:“……水蒸氣在那機關(guān)里奏出了,或者還不如說是最古里古怪地呼哨出了那支全國風(fēng)行的小曲‘美國佬杜特爾’”皮紋紙封面。
在翁先生的譯文中,卻是這樣:“……帶著可怕的尖嘯和咝咝聲噴出民族的《揚基歌》”,譯文下面,還有一條譯注:“揚基(Yankee)是‘美國佬’或‘北方佬’的意思,美國南北戰(zhàn)爭以后流行此種稱呼皮紋紙封面。”
再如,施先生的譯文中的這半句:“當(dāng)音樂奏起而要他們伴同演出的時候,‘啊,死亡近來了!’他把她頂在長竿尖上,使看客大為吃驚”皮紋紙封面。
在甕先生的譯文中,卻是這樣的:“當(dāng)他在《嗨,死亡臨近!》的歌聲中,扛起爬在桿子頂端上的她使觀眾極度驚駭時”皮紋紙封面。
由于不知原文,不好說誰是誰非,但是,兩者的差別卻能看得出來皮紋紙封面。不過,我覺得“當(dāng)他在《嗨,死亡臨近!》的歌聲中”這樣的譯文更合理些。
還有一處皮紋紙封面,兩者的譯文應(yīng)該都沒錯,但如果比較一下,似乎能看出有趣的時代風(fēng)尚來:
“……讀圣書給他聽皮紋紙封面,那就是她叫做‘好書’的”——施譯
“為他讀《圣經(jīng)》皮紋紙封面,這本書他們稱為‘善書’”——甕譯
我猜,所謂的“好書”、“善書”,原文應(yīng)該都是“Good Book”,專指《圣經(jīng)》皮紋紙封面。可是,為什么施先生要把它譯成不起眼的“圣書”呢?
我想,施先生的這篇譯文既然最初是“原載《譯文》1954年第1期”的,就不排除譯者或者編者有意將“《圣經(jīng)》”改為“圣書”的可能——這,就是一種時代風(fēng)尚,我猜皮紋紙封面。
另外,兩種譯文還有一點小差異皮紋紙封面。在甕先生的譯文中,各篇末尾分明注明了創(chuàng)作時間,如在《老仆人》的后面注明“1875”,在《奧爾索》的后面注明“1879”等。
除了這篇《奧爾索》外,施先生大概還翻譯過顯克微支的小說,可惜,我卻再找不到,也不知它們是否結(jié)集過皮紋紙封面。幾天前,見有人公布過施先生著譯目錄,從那里,一定能得到答案。
魯彥先生譯的顯克微支小說,卻一定公開出版過皮紋紙封面。在陳子善、劉增人兩位先生所編的《魯彥年表》中,對此有過介紹。1928年3月,上海北新書局,出版了26歲的魯彥譯的《顯克微支小說集》,由錢君匋先生設(shè)計封面,共七篇:
“內(nèi)收序言和《泉邊》、《宙斯的審判》、《樂人楊珂》、《天使》、《光明在黑暗里》、《提奧克虜》、《老仆人》等篇小說皮紋紙封面。”
在《晦庵書話》中,也可以看到對此書的介紹及書影皮紋紙封面。其中的《老仆人》、《泉邊》,以前我曾據(jù)《小說月報》掃校過,也貼出了。真想看看其余的五篇。或許,這只是夢想而已。不要說魯彥先生的譯文,就是他創(chuàng)作的大量小說、散文,目前重印的又有多少?除一本人文社的《魯彥選集》,一本百花版的《魯彥散文選》外,什么都沒買到。
阿西莫夫的《講笑話的人》選自馮亦代先生編的《獻給艾米莉的玫瑰》,也是最后一次從超星下載的皮紋紙封面。這本書我曾在舊書攤見到,里面的東西多半看過,書又太破,沒買。前一陣子,一位酷愛阿西莫夫作品的朋友曾讓我?guī)退蚵爣鴥?nèi)譯出的所有阿西莫夫小說,還問我能否為他譯出幾篇,但我哪里有這種本事?說實在的,我以前連他是哪國人都不清楚,還以為是俄國人呢。
在《獻給艾米莉的玫瑰》一書中發(fā)現(xiàn)這篇小說后,才為他轉(zhuǎn)成圖片,又問是否需要我校對皮紋紙封面。?cè)缓螅?他發(fā)來一篇阿西莫夫的《心靈歷史學(xué)家》和《講笑話的人》的電子版。“估計應(yīng)該差不多吧,這位作家不是以詞藻取勝的。”他說。
然后,我試著去讀《心靈歷史學(xué)家》,卻完全讀不懂;再讀《講笑話的人》,感覺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有皮紋紙封面。回頭再看《獻給艾米莉的玫瑰》一書中的《講笑話的人》,才知道怎么回事:它的電子版就算“不是以詞藻取勝的”,也實在不怎么樣,其中還夾雜著許多錯字,我能讀懂才怪呢。所以,我認(rèn)為有必要把它校對出來,請我的朋友再看一遍。
如果沒有校出馮尼格的《艾皮凱克》(以前,我校貼過他的《無法管教的孩子》),感覺這篇《講笑話的人》還不錯皮紋紙封面。可惜,以我的觀點,若把兩篇頗有相似處的小說放在一起,《艾皮凱克》才更勝一籌,不論在語言、構(gòu)思還是思想上。馮尼格不愧為馮尼格。
別的就沒什么可說了皮紋紙封面。
20:48 03-11-24 肖毛
1.奧爾索
[波蘭]亨·顯克微支
施蟄存譯
選自《<世界文學(xué)>三十年優(yōu)秀作品選(2) 》皮紋紙封面,《世界文學(xué)》編輯部選編,浙江文藝出版社1983年6月第1版,定價:1.90元 (超星版)
肖毛轉(zhuǎn)換并校對
原書尾注:亨利克·顯克微支(Henryk Sienkiewicz,1846-1916),波蘭作家皮紋紙封面。本篇原載《譯文》1954年第1期。
在安那海謨,加利福尼亞州南部的一個小城里,秋季的最后幾天是娛樂和慶祝的日子皮紋紙封面。這時候,葡萄都已經(jīng)收采完畢,所以這小城里擠滿了工人。這些工人中,一小部分是墨西牙人,但大多數(shù)是卡越拉印第安人,他們都是從加利福尼亞州腹地的圣·倍那廷諾群山中來做工的土人。安那海謨城中,再沒有比這些人物所造成的景象更絢麗的了。所有的印第安人和墨西哥人都逍遙在街頭和市場上,他們在那里躺在帳篷底下,或者就在露天底下,好在這個季候的天氣總是晴朗的。
這個環(huán)繞著一叢一叢攸加利樹、蓖麻子樹和胡椒樹的美麗的小城,好象給一片忙亂喧嘩的市集攪得沸滾著,和城外葡萄田外面那些給仙人掌遮滿了的沙地上的寂靜相比,真成了—個驚人的對照皮紋紙封面。到了傍晚,當(dāng)光芒逼眼的一輪紅日沉下海底,當(dāng)紅光晃耀的天幕上顯現(xiàn)了野鵝、野鴨、鵜鶘、海鷗和鸛鶴的又紅又亮的輪廓,成千累百的從山上一直棲止到海邊,這時候,安那海謨城中就生起營火來,種種娛樂開始了。黑種的歌人震響著他們的羯鼓,在每一堆營火邊都可以聽到擊鼓聲和悲哀的五弦琴聲。墨西哥人穿著寬大的蓬衫①【譯注 ①:南美洲土人所穿的寬大衣衫。——下同,肖毛注)跳起他們最喜歡的鮑萊洛舞①,印第安人伴和著他們,牙齒里銜著又長又白的蘆笛,或者高聲吆喝著“噫,維伐!②”那些用紅木喂養(yǎng)的營火,爆響著,散射著火花,在這血紅的火光里,只看見人影幢幢地在跳躍,住在本城的人,手挽著他們的美麗的妻女,圍繞在四周看他們尋歡作樂。
但是皮紋紙封面,最后一束葡萄被印第安人的腳踐踏完了的那一天,才是最大的節(jié)日,因為這一天上,德國人赫爾希先生的旅行馬戲班就從洛杉磯來了,同來的還有這位赫爾希先生的動物園,這里面有猴子、美洲獅子,非洲獅子,有一只大象,還有許多老得變笨了的鸚鵡——這是“全世界最驚心動魄的奇觀”!
的確,那些卡越拉人把他們還沒有喝掉的最后一個比索③報效了出來,但是他們并不是要看這許多野獸,這些東西,他們在圣·倍那廷諾山里也并不缺少;他們要看的是表演雜技的女人、大力士、丑角和馬戲班里的一切驚人絕技,在他們看起來,這些都至少是一種“神藥”,那就是說,一種魔術(shù),只有超凡入圣的法力才能夠做出來皮紋紙封面。
① 一種西班牙舞蹈皮紋紙封面。
② E Viva,西班牙人的喝彩皮紋紙封面。
③ 以前西班牙銀幣名,在美洲各國也通行皮紋紙封面。
可是,如果有人以為這個馬戲班只能吸引一些印第安人、黑人和中國人的話,那么,天知道,他一定會惹起赫爾希先生應(yīng)該發(fā)作的危險的盛怒皮紋紙封面。這個馬戲班來到之后,使這小城里聚集了許多人,不單是四郊的居民,甚至連附近各個較小的城鎮(zhèn),例如威士敏斯特、奧蘭琪和洛斯·尼埃妥思的居民也都趕來了。奧蘭琪街上擠滿了各式各樣的大車和四輪馬車,簡直無法通過:整個廣大的居民區(qū)都一體地起來了。年輕美貌的姑娘們,眼睛上垂著金黃的劉海坐在馬車的前座上,嬌滴滴地一路在行人頭上駛過,吃吃地巧笑著,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從洛斯·尼埃妥思來的西班牙小姐們,從她們的絹妙面網(wǎng)里丟著陰暗的眼色,從鄰邑來的太太們,穿著最時髦的衣裝,驕矜地靠在給太陽曬得黑里泛紅的農(nóng)場主的胳膊上。這些農(nóng)場主的全部裝束,大都是頭戴—頂破舊帽子,下身一條斜紋布大腳管褲子,上身一件法蘭絨襯衫,因為沒有領(lǐng)巾,所以這短褂領(lǐng)頭上的鈕襻都扣上了。
所有的人都互相打招呼,問候,一雙眼睛仔細地打量人家的衣飾,看看他們到底時髦到什么程度,跟著就議論起來皮紋紙封面。
在許多堆滿了花,看上去很象一個大花球的美國式的四輪馬車中間,有的青年人騎著神駿的野馬,坐在高高的墨西哥鞍子上,向前彎下身子,從少女們的帽子底下去偷脧她們的俏臉皮紋紙封面。這些野性未馴的馬,為人聲的喧嘩吆喝所驚,轉(zhuǎn)動著它們的血紅的眼睛,豎立起來,嘶鳴著;但這些勇敢的騎手簡直好象根本沒有注意到它們的動作。
大家都談?wù)撝莻€“驚心動魄的奇觀”,或夜場表演的種種詳細節(jié)目,據(jù)說其華麗神奇,將大大地越過以前所看到過的一切皮紋紙封面。
的確,大幅的海報上已經(jīng)宣布了真正的奇觀皮紋紙封面。那個馬戲班班主,赫爾希先生,是個“耍鞭子的藝術(shù)家”,他將率領(lǐng)那只以最兇猛著名的非洲獅子來表演一場。據(jù)說明書上說,這只獅子將猛撲到那班主身上,而他唯一的防身之具就是一條鞭子。但是這件普通的武器,到了他那雙創(chuàng)造奇跡的手里卻成為——也是據(jù)說明書上說的——一柄利劍和一面盾牌。那條鞭子的尖端會象響尾蛇似的咬螫,象電光似的閃耀,象霹靂似的劈擊,使那只猛獸永遠隔著一段,再也沒法沖到這位藝術(shù)家身邊。但是這不算最了不起的。還有一個十六歲的奧爾索,一個白種父親和印第安母親生的“美國赫拉克勒斯”,要在身上站住六個人,每個肩膀上三個,除此之外,那馬戲班班主還懸了賞,任何人,“不論白人黑人”只要能夠和這位青年大力士角力,并且將他摔倒,就可得獎一百元。安那海謨滿城流傳著一個無根的消息,說是那個格殺黃熊的家伙已經(jīng)特地從圣·倍那廷諾山里來和奧爾索較量較量。這是一個布置陷阱捉野獸的獵人,以大膽武勇著名,自從加利福尼亞建州以來,他是第一個敢于用一柄斧頭和一把短刀去格殺一頭黃熊的人。
那個“殺熊者”對于馬戲班里的十六歲大力士的可能的勝利,使安那海謨城里的男子興奮之極,因為,如果奧爾索,他以前一直是把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間的最強的“美國佬”摔倒來的,這回竟吃了敗仗,那么,不朽的光榮將永遠歸于加利福尼亞了皮紋紙封面。
女人們的心里,也因為說明書上宣布了下面這件事情而同樣地興奮,據(jù)說這位大力士奧爾索將在一支三十尺的高竿上頂著一位“世界奇觀”的小琴妮,關(guān)于她,說明書上宣稱是“基督教時代”的世界上所曾有過的最美的少女皮紋紙封面。
雖然琴妮還只有十三歲,那馬戲班班主也懸了賞,任何一個姑娘,“不論皮膚黑白”,如果能夠比這位“空中仙女”美麗,得獎一百元皮紋紙封面。從安那海謨及鄰邑來的姑娘們、小姑娘們和最小的小姑娘們,看了海報上的這一段說明,都仰起了鼻孔表示輕蔑,并且宣稱,如果去參加這種比賽,就不夠“淑女風(fēng)度”了。但是,她們每一個人都還是寧可放棄了家里的搖椅,而不肯不去看夜場的表演,和那個孩子似的對手,雖然她們誰都不相信她的美麗會賽得過平巴姊妹。
平巴家的兩姊妹,大的叫做雷菲嬌,小的一個名叫梅茜玳,漫不經(jīng)心地坐在一輛美麗的四輪馬車?yán)铮?正在看那張海報皮紋紙封面。她們的絕頂標(biāo)致的臉上,一絲一毫看不出有什么情緒激動,雖然她們都感覺到安那海謨城里所有的眼睛,這時都看在她們身上,好象在求她們挽救全州的名譽,這些眼光同時又含著愛國的驕矜看著她們,這種驕矜是發(fā)于他們的一種堅信:以為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山谷里,決不會有比這兩朵加利福尼亞的花更美麗的了。啊!這雷菲嬌和梅茜玳兩姊妹,她們的確是美麗?。’浏渌齻兊难芾锪髦兇獾目ㄋ沟谞柕难?,這并不是毫無道理的;她們的母親常常在提起這個血統(tǒng),同時又表示了她非??床黄鸶鞣N有色民族,以及那些淺色頭發(fā)的人物——那就是“美國佬”。
這兩姊妹的身段都很纖細,很柔軟,她們的一舉一動,都帶著些兒神秘和嬌慵,而且很有些風(fēng)騷,使任何一個青年人接近了她們,馬上就會由于一種莫名其妙的欲望而心里猛跳起來皮紋紙封面。雷菲嬌和梅茜玳的身上煥發(fā)著一種嫵媚,就仿佛木蘭花里發(fā)出來的香氣。她們的臉都是很細致,容貌明朗清澈,雖然泛著—點玫瑰紅,象黎明的霞光。她們的眼睛象睡夢惺忪似的,又黑又甜,她們的表情里顯出了天真和敏感。她們裹在打裥的輕紗披肩里,坐在一輛裝滿了花的四輪馬車上。這般純潔,這般安詳,這般標(biāo)致,她們好象自己都不自覺其美麗。安那海謨?nèi)强粗齻儯?飽享著眼福,以她們?yōu)轵湴粒?也熱愛著她們。?cè)绻莻€琴妮竟會贏去了她們的勝利,那么這個姑娘到底該怎么樣好看?。喀偊偂缎瞧诹芸飞蠈懼?,不錯,當(dāng)小琴妮爬到豎起在奧爾索的矯健的肩膀上的長竿頂上,當(dāng)她在那竿尖上,臨空掛著,冒著生命之險,開始伸展四肢,象蝴蝶似的扇拍著的時候,馬戲場上就都寂靜了,非但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視著,連所有的心也都跟著這個神奇的孩子的每一個動作顫跳著。“誰如果看見她—回在竿子上,或馬背上,”《星期六周刊》上的結(jié)句說,“將一輩子都忘不了她,因為當(dāng)代大藝術(shù)家,甚至如那個為皇宮旅館作畫的舊金山人哈爾維先生,也畫不出一個象她那樣的人物來。”
安那海謨的年輕人,一則抱著懷疑態(tài)度,二則愛戀著平巴姊妹,就一口斷定這里頭有一個“騙局”,可是,這些都只有等到晚上才能得出最后的結(jié)論皮紋紙封面。
其時,馬戲場周圍的動作愈來愈忙碌起來皮紋紙封面。環(huán)繞著那個表演馬戲的大棚子,排著一長列木屋,從這些木屋中響起了獅子和象的咆哮,鸚鵡都棲息在掛在木屋里的環(huán)架上,用刺得破天的尖聲喧聒著;猴子,有的以自己的尾巴倒掛著,有的在給看客逗弄著玩:木屋四周都用繩子攔起來,使人們和這些動物隔開一段。
最后,從中間的大屋子里出來了一個隊伍,這個隊伍的目的是要把人們的好奇心刺激到驚駭?shù)某潭绕ぜy紙封面。這個隊伍的開頭是一輛六匹馬拖的巨大戰(zhàn)車,馬頭上裝飾著羽毛。馬夫們穿著法國式的馭者禮服,乘在鞍座上駕馭。后面便是許多大車,車上裝著獅子籠,每一個獅子籠里,坐著一個手持橄欖枝的姑娘。大車之后,跟著走的是一匹象,身上覆著一塊彩氈,背上高高的安著一座塔樓,塔樓里坐了幾個弓箭手。
喇叭吹著,鼓打著,獅子吼著,鞭子抽響著,總面言之,整個行列就象吵架似的向前行進,鬧鬧嚷嚷個不??;這還不夠,在象的后面還有一個機器在轆轆地滾著走,那機器上面有一只汽鍋,就跟火車頭上的一樣,汽鍋上安著一個機關(guān),水蒸氣在那機關(guān)里奏出了,或者還不如說是最古里古怪地呼哨出了那支全國風(fēng)行的小曲“美國佬杜特爾”皮紋紙封面。有時管子里的水蒸氣給止住了,于是響出來的就是平常的哨子聲,然而,這也并不減低了觀眾的興致。這些觀眾簡直高興得按捺不住,一聽到這個水蒸氣的喧鬧的音樂,美國人就喊“呼啦”,德國人就喊“呼嚇”,墨西哥人喊的是“噫,維伐”,卡越拉人就興奮得象野獸似的狂嚎起來。
人群跟著隊伍走去;馬戲場四周,各處都冷清清的一個人都沒有了;鸚鵡也不再吵鬧,猴子也不再跳上跳下皮紋紙封面。?cè)欢?“最驚心動目的奇觀”卻不在隊伍里頭。那些車輛里既沒有那個“無敵鞭手”的班主,也沒有“常勝大力士奧爾索”,更不看見“空中仙女琴妮”。這些都要留到晚上才出現(xiàn),好在那時產(chǎn)生最動人的印象。
那馬戲班班主在木屋子里坐坐,或者向他的賣票房里窺一眼,他手下的黑人在那里露出了白牙齒向人們笑,他窺望進去,什么都叫他生氣皮紋紙封面。奧爾索和琴妮在馬戲場里做他們自己的練習(xí)。帳篷里又靜又暗。
場子的背景,就是一層高似一層的座位所在的地方,差不多已經(jīng)完全黑暗了;一大片陽光穿過了帳篷頂照射在鋪了木屑和沙的場地上皮紋紙封面。由于這些從篷布上透進來的灰色光線,才見得到有一匹馬站在木柵邊。也沒有一個人在它附近,這匹高大的牲口顯然是很疲乏了,它在用尾巴趕著蒼蠅,拼命地點著它的系著白韁繩的頭,并且一直把頭傴到胸前。漸漸地你還可以看得見一些別的東西.譬如一支橫倒在沙地上的長竿,這就是奧爾索常常用來支起琴妮的竿子,還有些糊著吸墨水紙的鐵圈,就是琴妮要從這中間穿過的;但是這些東西全都隨隨便便地亂丟亂扔在那里。整個照亮了一半的場地及其周圍,都顯得烏沉沉的,給人的印象仿佛這是一所門窗早已破壞了的空屋子。那些一層一層的座位,也只有幾處地方照到亮光,看上去活象一片廢墟,那匹垂頭喪氣的馬也不能使這幅畫景上添點生氣。
奧爾索和琴妮在哪里呢?一縷陽光從那看得見灰塵在旋轉(zhuǎn)和舞動的帳篷的開口處偷射進來,象一塊黃金似的照在遠處的幾排座位上皮紋紙封面。這一片金光跟著太陽的逐漸下降而在逐漸前移,最后它照到了奧爾索和琴妮。
奧爾索坐在一條板凳上,琴妮坐在他身邊,她的美麗的,孩子氣的小臉兒窩在那個大力士的肩膀底下,一條膀子挽著他的項頸,抓住了他的另外—個肩膀皮紋紙封面。這小姑娘的眼睛向上抬著,好象在仔細聽她伙伴的話。她這位伙伴呢,俯身在她頭上,不時動著他的頭,好象在給她解釋或說明些什么事情。他們這樣正相偎依著,簡直很可能被認(rèn)為是一雙愛人。?cè)欢?琴妮的兩條裹著紅色緊身褲的腿,還沒有能夠著地,只管一前一后的搖蕩著,完全表現(xiàn)著一個小孩子的姿態(tài),還有她那雙抬起的眼睛也表示著傾聽和專心思索的神氣,一點沒有浪漫的感情。此外,她的身材還剛在形成一個成年女子的初步輪廓。
總之,琴妮還是一個小孩子,但是一個非常嬌艷的孩子,說來也不能不得罪那位為皇宮旅館作畫的舊金山人哈爾維先生,因為要他設(shè)想出一個差不多美麗的女孩子來,一定是很困難的皮紋紙封面。她的小臉兒簡直就是一個仙女的;她那雙又大又沉思似的藍眼睛,顯著一種深摯的、親熱的、信任你的表情:她的深色的眉毛無比清晰地在那個雪白的額角上顯現(xiàn)出來,永遠好象在有所深思似的;一些金黃的、絲一般的、稍微有點紛亂的額發(fā),在這個額角上投下了它的影子,不用說哈爾維先生,就是另外一位名字叫倫勃朗的畫家①,也決不會不屑把這景象畫出來的。這個小姑娘使人想起了辛特萊拉,以及葛萊卿②,她這時所表現(xiàn)的偎依姿態(tài),透露了一種羞怯的性格,在要求保護。
① 倫勃朗(1606-1669),著名荷蘭畫家皮紋紙封面。
② 辛特萊拉,北歐民間傳說中的美麗少女,也即安徒生童話中的灰姑娘皮紋紙封面。葛萊卿是歌德名著《浮士德》中的美女。
這種姿態(tài),象葛婁慈①畫中的少女那樣,使她身上穿的那件表演服顯得非常好看,這是一身短短的連裙的紗衫,繡著銀穗,短得遮不了她的膝蓋和玫瑰色的緊身褲皮紋紙封面。
她坐在金黃的陽光中,在一個又深又暗的背景上,就好似一個光亮而透明的幻影,她的纖細的身材和青年大力士方闊的肩膀顯出了一種強烈的對照皮紋紙封面。
① 葛婁慈(1725—1805),法國名畫家皮紋紙封面。
奧爾索穿著一件肉色的緊身褲,遠看就象是裸體的,同一片陽光也照亮了他的過分發(fā)育的、不勻稱的身體,他的過分突出的胸脯,他的緊瘦的肚腹,以及短得和身體不配的兩腿皮紋紙封面。他的健壯的身體好象只是用一柄斧頭亂七八糟地劈削出來的。凡是一個馬戲班里的大力士所有的特征,他都有,可是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一種程度,使人看了幾乎以為是一幅漫畫了。此外,他的相貌很丑。有時,當(dāng)他抬起頭來,就看得見他的臉了;臉相倒還端正,也許,簡直太端正了,可是有點兒僵,好象是削出來的。他的低矮的額角和黑色的頭發(fā)——象馬額發(fā)一般一直掛到鼻子上,無疑地是從他的印第安母親那兒遺傳下來的——使他的臉上有了一股嚇人的和陰沉的神情。他象一頭公牛,同時也象一只熊,總之,這是說他有極大的力氣,但是很兇惡的力氣。的確,他完全不是一個溫和的人。
琴妮走近馬廄的時候,這些正直的動物都轉(zhuǎn)過頭來,抬起它們的聰明的眼睛看著她,安靜地嘶起來,好象它們想說,“你好啊,親愛的!”但是—看見奧爾索,它們就害怕得縮攏了皮紋紙封面。他是個不露聲色的人,陰沉而且常常在喃喃自語。赫爾希先生手下的許多扮演騎師、丑角、歌人和走繩索的黑人,都受他不了,有機會總得給他些麻煩;因為他是一個混血種,他們都瞧不起他,甚至還公然表示了他們的輕蔑。至于那位班主呢,老實說,他懸賞一百元給任何一個愿意來較量較量的人,倒并沒有冒多大的險,可是他恨這個青年,而且也害怕他,不過他這種害怕跟一個訓(xùn)練野獸的人的害怕一樣,譬如害怕一頭獅子吧,那就是,他以任何理由來鞭打他。
赫爾希先生用鞭子打他,又為了這個原因;他知道他如果不打這個青年,那么他自己一定會挨這個青年的打了皮紋紙封面。但是一般地講起來,他是堅持著那個克里奧爾①女人的原則,認(rèn)定鞭打是一種責(zé)罰,而不是一種報酬。
① 克里奧爾人,是南美洲的歐洲移民與土著女子所生的后裔,其面色不如土人之黑皮紋紙封面。但此處似專指某一女子,不知其為何人。
奧爾索的情形就是這樣皮紋紙封面。但是,這一段時期以來,他已經(jīng)變得好些了,因為他開始深深地愛上了小琴妮。事情發(fā)生在—年以前,奧爾索是照管野獸的,有一次當(dāng)他去揩拭一只美洲獅子的籠子的時候,那猛獸把它的利爪從鐵柵里伸出來,給他頭上抓了個重傷。于是這個大力士索性走進籠子里,在一場可怕的搏斗之后,活命的是他。可是他自己也傷重得昏倒了,此后他就生了好久的病,尤其是因為那班主狠狠地鞭打了他一頓,因為他打斷了美洲獅子的脊骨。
他在生病的時候,小琴妮向他表示了不少的同情皮紋紙封面。當(dāng)沒有人在旁邊的時候,還給他裹傷口,在空閑的時候,她來坐在他身邊,讀圣書給他聽,那就是她叫做“好書”的,這里面講到了互愛、饒恕和慈善——總而言之,這本書里講到的都是赫爾希先生的馬戲班里從來沒有講起過的事情。
奧爾索聽了這本書以后,他那顆印第安種的頭腦思索了好久,最后得出結(jié)論:如果馬戲班里的生活也象那本書里的生活一樣,他的性子就不會那樣倔強了皮紋紙封面。他又想到,他也決不會挨打了,而且,也許他還能找到—個人來愛他呢。但是誰呀?決不是那些黑人,也決不是赫爾希先生,說不定是小琴妮,她的聲音在他耳朵里美妙地響著,活象一只夜鶯的鳴叫。
因為這樣想著,他曾在某一個晚上哭了好一陣:他開始吻著琴妮的小手,從這時起,他就深深地愛她了皮紋紙封面。此后,在夜晚表演的時候,那小姑娘騎在馬背上,他總在場地里,用密切注意的眼光跟著她。他在她面前給她提著那些用吸墨水紙糊滿了的鐵圈,對她微笑著,當(dāng)音樂奏起而要他們伴同演出的時候,“啊,死亡近來了!”他把她頂在長竿尖上,使看客大為吃驚,連他自己也在害怕。這時候他很明白,如果她跌下來,那么這個馬戲班里就沒有一個人有那本“好書”了,因此他決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他這種謹(jǐn)慎小心,他在動作中所顯示出來的好象是害怕的樣子,更增加了景象的恐怖。當(dāng)他們被暴風(fēng)雨般的鼓掌聲催促出來,一起跑出到場地里的時候,他總是把她推在前頭,讓她去接受大多數(shù)的喝彩,他自己就高興得喃喃自語。這個陰郁的人只能和她談得攏,他也只有在她面前才肯說出真心話來。他憎恨馬戲班和赫爾希先生,因為他跟那本“好書”里的人物完全不同。
有一種思想常常把他牽引到天涯地角,到森林里和草原上去,當(dāng)這個走江湖的戲班子碰巧走到那些無人居住的區(qū)域附近的時候,他心里就會轉(zhuǎn)到這種念頭,正如一只養(yǎng)馴的狼,在第—回看到一個森林的時候,心里油然而起的思想一樣皮紋紙封面。他這種思想,也許并不單是從他母親身上遺傳下來的,因為他的父親的確也是一個在草原上流浪的獵人。他把這種想頭老實告訴了小琴妮,還給她講人們在荒野里的生活情形。關(guān)于這種生活情形,絕大部分是他猜想出來的,但也確一小部分是草原上的獵人告訴他的。時時有獵人到他們的馬戲班里來,有時是給赫爾希先生送野獸來,有時是想來試試打敗奧爾索,好贏取那懸賞的一百元賞金。
小琴妮總是靜聽著這些談話和印第安人的想象,睜大了她的藍眼睛晴,或是沉思著皮紋紙封面。奧爾索自己從來沒有到過荒野里去過。而她又向來和他在一起,他們都覺得很愉快,因為這種生活簡直是非常美好的。他們每天會看到些新的東西,他們有自己的家庭生活,因此他們就得對任何事情都加以注意了。
這時候他們就坐在那里,在一縷陽光中,并不在練習(xí)新的跳躍,而是在談話皮紋紙封面。那匹馬很惱怒地站在場地里。小琴妮偎依在奧爾索肩膀邊,她的沉思的眼睛呆望著空中,她的兩條腿不停地搗蕩著,小腦袋里想象著荒野里的生活該是怎樣的,她不時想出一個問題來,要知道得明白些。
“那么人住在什么地方呢?”她抬眼問她的伙伴皮紋紙封面。
“那邊有的是橡樹皮紋紙封面。一個人只要帶一柄斧頭,就造出一座房子來。”
“唔!”琴妮說皮紋紙封面,“那么房子沒有造起的時候呢?”
“那邊永遠是很熱的皮紋紙封面。那個格殺黃熊的人說的,那邊很熱。”
琴妮更加用勁地搖蕩著兩腿,好象表示著如果那邊很熱,她就不在乎別的了;但過了一會兒,她又停住了皮紋紙封面。她在馬戲班里養(yǎng)著一只狗和—只貓,她把狗叫做狗先生,把貓叫做貓先生,因此她想決定一下關(guān)于它們的事情。
“那么狗先生和貓先生要不要跟我們一道去呢皮紋紙封面?”
“它們都去皮紋紙封面。”奧爾索回答,接著高興得咕噥起來。
“我們要不要把那本‘好書’也帶去呢皮紋紙封面?”
“要的,”奧爾索說,他咕噥得更響了皮紋紙封面。
“好!”小姑娘又象鳥囀似的說,“貓先生會給我們捉鳥,狗先生會叫起來.要是有什么壞東西想到我們這里來的話;你就做丈夫,我做妻子,它們就做我們的孩子皮紋紙封面。”
奧爾索給她說得心花怒放皮紋紙封面,連喃喃自語都說不出聲了,琴妮又接著說:
“那邊沒有赫爾希先生皮紋紙封面,也沒有馬戲班,我們永遠不用做什么事!只有——可是不成,”她想了一想,接著道,“那本好書上說我們應(yīng)該勞動的,所以我有時候也得跳一個鐵圈,或者兩個,或者三個,或者四個!”
顯然琴妮無法想象除了跳鐵圈之外,還有什么別的勞動方式皮紋紙封面。過了一會兒,她又問:
“奧爾索皮紋紙封面,我是不是真的會跟你在一起呢?”
“是呀,琪①,我很愛你呀皮紋紙封面。”
① 琪是琴妮的昵稱皮紋紙封面。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馬上光輝起來,差不多使他的臉相很好看了皮紋紙封面。可是他依然還不懂得自己對這個金發(fā)的小姑娘到底怎樣愛法。他愛她就象一頭獒犬之愛它的情侶。在他的一生中,除了她就沒有別的了。他的樣子好象一條龍在她身邊,但這使他感到傷心嗎?并不。
“琪皮紋紙封面。你聽我說。”
琴妮,先前已經(jīng)站起來,想看一看那匹馬,可是現(xiàn)在,為了不至于遺漏掉奧爾索的每一句話,就把她的臂肘擱在他膝蓋上,把她的腮幫兒托在兩個手掌里,抬起頭預(yù)備聽他的話了皮紋紙封面。
然而,這時候,這兩個孩子倒了霉,那個耍鞭子的藝術(shù)家走進馬戲場里,而且正當(dāng)他脾氣最壞的時候,因為他剛才訓(xùn)練獅子完全失敗了皮紋紙封面。那頭猛獸已經(jīng)老得脫了毛,頂高興人們讓它靜靜的休息,即使一刻兒也好。它怎么也不肯沖到這位藝術(shù)家跟前來,在棍子的打擊之下,它盡在籠子里往里邊躲。那班主很絕望地心里打算,如果在夜晚以前這頭獅子還沒有丟掉這忠誠脾氣,那耍鞭子的一場表演就要失敗了,因為鞭打一頭盡在退避的獅子,正如吃龍蝦先從尾巴吃起,不算本領(lǐng)。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使那班主的脾氣變得更壞皮紋紙封面。那就是給他發(fā)賣站票的那個黑人來報告,說這些卡越拉人顯然已經(jīng)把他們采葡萄賺來的工錢全部喝光了;不錯,他們來買票的人數(shù)倒真不少,可是他們付出來買票的不是現(xiàn)錢,而是印著U.S.字樣的毯子,或是他們的妻子,特別是年老的妻子。
賺不到卡越拉人的錢,對于這位藝術(shù)家,這個損失倒不算小,因為他計算著要賣個“客滿”,要是站票都賣不光,那就不可能“客滿”了皮紋紙封面。因此那班主此時心里正在恨不得所有的印第安人只有一個背脊,讓他可以當(dāng)著所有的安那海謨?nèi)嗣媲霸谶@個背脊上表演一番①。他在這樣的心境中,走進到馬戲場里,在木柵邊看見了那匹馬閑站著,神氣很疲乏似的,他就氣得想豁虎跳。奧爾索和琴妮會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把手遮著眼睛,讓篷布里透進來的陽光不致耀眼,他望到里邊才看見了奧爾索,接著又看見了琴妮,跪伏在他跟前,把兩個肘子擱在他膝蓋上。看見了這情景,他就把鞭子尖兒撂在地上。
① 這是鞭打之意皮紋紙封面。
“奧爾索皮紋紙封面!”
一個霹靂打在這兩個孩子身上也未必會使他們心里發(fā)生更大的恐慌皮紋紙封面。奧爾索馬上跳起,從長板座位中間的過道里走出去,他那種匆急的行動宛如一頭畜生聽見了主人的聲音而趕過去一樣;小琴妮跟在他背后,吃驚得眼睛睜得挺大,一路沖撞在那些板凳上。
奧爾索走到場地里,就在欄桿旁邊站住,陰沉沉地不則一聲皮紋紙封面。從上面降下來的灰暗的陽光,很清楚地照出了他的生在兩條短腿上的赫拉克勒斯似的身體。
“走近些!”那班主用粗啞的聲音喊皮紋紙封面。
同時他的鞭子尖兒卻在沙上蠕動,好象一頭隱伏著的猛虎的尾巴,在不懷好意地擺功皮紋紙封面。
奧爾索往前走了幾步,他們倆彼此瞪著眼看了一會兒皮紋紙封面。
大體說來,這時候班主的臉色很象一個馴獸師,走進籠子去鞭打一頭危險的野獸,但同時也在注視它皮紋紙封面。
怒火占了謹(jǐn)慎的上風(fēng)皮紋紙封面。他的兩條穿在鹿皮短褲和高統(tǒng)靴里的細瘦的腿,氣得跳動起來了。也許,引起他這么大的怒氣來的,不單是這兩個孩子的懶惰。
琴妮在上面板凳中間看著他們,正如一頭牝鹿在看著兩頭雄鹿皮紋紙封面。
“小流氓!捉狗的,賤貨!”那班主咬牙切齒地罵著皮紋紙封面。
他的鞭子以閃電似的速度畫了一個圓圈,噓,呼,隨即啪地打了下來皮紋紙封面。奧爾索輕輕的哼了一聲,就向前竄進一步;但立刻就被另外一鞭子止住了,于是接著第三鞭,第四鞭…”第十鞭。表演開始了,雖然還沒有看客。這位大藝術(shù)家的擎起的手臂動都不動一動;只是把他的手轉(zhuǎn)著,好象這是裝在一個尖軸上的一架機器上的部分,每一轉(zhuǎn)就使奧爾索的皮肉上吃著一鞭。這個鞭子,或者還不如說這個惡毒的鞭尖兒,仿佛竟塞滿了這個大力士和班主之間的一切空隙。那班主,漸漸地打得興奮起來,浸沉在—種真正的藝術(shù)家的熱忱里面了。這位大名家不過是在偶爾即興罷了。可是那條在空中閃亮的鞭子已經(jīng)在大力士的項頸上畫出了兩圈血痕,這是到晚上就得用粉敷掩起來的。
在鞭子的跳舞中,奧爾索始終不做聲;但每打一鞭之后,他就向前跨進一步,那班主就退后一步皮紋紙封面。他們就這樣的在滿個場地上繞圈子;后來那班主閃出了場地,完全象一個訓(xùn)獸師似的閃出籠子。終于在馬廄門口消失了,也跟一個馴獸師一般無二。
但是,在走出去的時候,他的眼光落在琴妮身上皮紋紙封面。
“上馬去!”他喊著皮紋紙封面,“以后再跟你算帳!”
他的聲音還沒有響完,白裙子已經(jīng)在空中閃動,琴妮一眨眼就跳上馬背,象一只猴子皮紋紙封面。
班主走進了幕后,看不見了;馬就在場地里跑圈子,有時把它的蹄踢著木柵皮紋紙封面。
“嗨!嗨!”琴妮以一個細弱的聲音喊,“嗨!嗨!”但是這幾聲“嗨!嗨!”同時也就是一種嗚咽皮紋紙封面。那匹馬愈跑愈快,馬蹄亂踢著,碰到了木柵便更猛力地仰身避過。小姑娘站在馬鞍上,一只腳踩在另一只腳上,看樣子好象她的腳尖兒竟沒有碰著鞍子;她兩條赤裸的,紅紅的臂膀,做著很快的動作,以維持身子的平衡;她的鬈發(fā)和輕紗的裙子,被氣流推進著,就飄在她那象一只在空中盤旋的鳥似的纖瘦的身子背后了。
“嗨!嗨!”她又叫著皮紋紙封面。她眼眶里充滿了眼淚,因此她就不得不抬起頭來看東西了;馬的快跑使她頭昏眼花,一層層高起來的看臺、墻壁和演技的場地,都開始在她四周旋轉(zhuǎn)起來。她晃了一晃,接著又晃了一下,終于跌落在奧爾索的懷里。
“啊,奧爾索!可憐的奧爾索!”小姑娘嗚咽著說皮紋紙封面。
“怎么回事,琪?”那青年輕聲地問,“你為什么哭?不要哭,琪!沒有打痛我多少,根本沒有什么痛皮紋紙封面。”
琴妮把兩條手膀勾上他的項頸,就吻著他的臉兒皮紋紙封面。她渾身都興奮得震顫了,她的哭泣差不多變成了痙攣。
“奧爾索!啊,奧爾索!”她再三再四地喊著,說不出別的話來,她的手膀緊緊地勾著他的脖子皮紋紙封面。?cè)绻约喊ち吮薮颍?她也未必會哭得更厲害些;所以,到后來反而是他來安慰她了。他忘記了自己的創(chuàng)痛,把她抱在懷里,擁在心頭;他的被鞭打得脹起的神經(jīng),使他開始感覺到他在愛她,還不僅象一頭獒犬愛它的情侶呢。他的呼吸很急促,他嘴里就跟著間歇的呼吸而斷續(xù)地說:
“什么東西都打不痛我皮紋紙封面,你在我身邊;我很高興啊——琴妮,琴妮!”
其時那班主怒氣沖沖地大踏步穿過馬廄,妒忌鉆進了他心底皮紋紙封面。他看見了那小姑娘跪伏在奧爾索面前,這個美麗的孩子有時曾經(jīng)在他心里喚起了一種仿佛是還沒有十分發(fā)展的下流感情。可是他懷疑她和奧爾索有了曖昧,因此就蓄意要報復(fù)了。他一定可以在鞭打她的時候獲得極度的喜悅——在狠狠地打她一頓的時候,他抵抗不了這種欲念。過了—會兒,他就叫她了。
她掙脫了那大力士的手膀,一眨眼就在黑暗的馬廄門里消失了皮紋紙封面。奧爾索好象呆木了似的,他并不跟著她走進去,而是蹣跚地走到一條板凳邊,坐下了,急劇地喘息起來。
那小姑娘跑進馬廄里,最初竟看不見人,因為那兒比場地里更為黑暗皮紋紙封面。但是,惟恐她全因為不立刻服從命令而挨罵,所以就用一個低低的、擔(dān)驚害怕的聲音叫道:
“我來了皮紋紙封面,老爺,我來了!”
就在這一刻兒皮紋紙封面,班主的手已經(jīng)抓住了她的小手,一個粗魯?shù)穆曇艉鹊溃?/p>
“過來皮紋紙封面!”
他一聲不響地拖著她向化妝室里走去,如果他對她發(fā)作一陣,或者吆喝一頓,也就不至于使她驚惶到這樣了皮紋紙封面。她一路往后掙扎,用盡她的力量來抗拒他,盡快地再三說:
“親愛的皮紋紙封面,好心的赫爾希先生!我以后決不……”
但是他到底威逼著把她拖進了那個貯藏許多服裝的、狹長的、開著的房間里,反身鎖上了門皮紋紙封面。
琴妮連忙跪下來皮紋紙封面,抬著眼,交叉著手,象一張樹葉似的顫抖著,滿眶的眼淚,她想以祈求來使他心軟,但他的回答是從墻上拿下一條鞭子,說道:
“躺下來皮紋紙封面!”
于是她絕望地抓住了他的腳,因為她幾乎已經(jīng)嚇得半死了皮紋紙封面。她身上每一根神經(jīng)都顫抖得象樂器上的一根繃緊的弦子。但是盡管她祈求似的把蒼白的嘴唇貼在他那光亮的長統(tǒng)靴上,也還是白費。甚至她的恐懼和乞求反而更鼓勵了他。他扭住她的裙帶,把她放在一堆亂攤在桌上的衣服上,可是還費了一點時間,才止住了她兩腿的亂抖亂踢,終于揮鞭打下去。
“奧爾索!奧爾索!”那姑娘大叫起來皮紋紙封面。
在同一個時候,房門一直震動到鉸鏈上,從頂?shù)降琢验_了,整整的半扇門,被一股大力氣所沖破,砰的—聲倒在地上皮紋紙封面。
在那破口里立著的是奧爾索皮紋紙封面。
鞭子從班主手里掉下了,他臉上罩著一重死尸的灰白色,因為奧爾索這時的臉色確是非??膳缕ぜy紙封面。他的一雙眼睛在翻著白眼,他那個大嘴巴邊滿是泡沫;他的頭向前低著,宛如一顆牡牛的頭,他全身聚精會神地緊張著,好象準(zhǔn)備投身于一個危險。
“滾出去!”那班主吆喝著,企圖以這一聲喊叫掩飾他的恐懼皮紋紙封面。
但是這一回,他們的聯(lián)系可斷絕了;平時—舉一動都順從得象一條狗的奧爾索,現(xiàn)在卻更低倒了頭,惡兆似的慢慢地走向這位神鞭藝術(shù)家,好象有一股卓越的力量在脹起他的鋼鐵般的筋肉皮紋紙封面。
“救命!救命!”這藝術(shù)家叫喊了皮紋紙封面。
人們聽到了他的叫喊皮紋紙封面。
四個魁梧的黑人飛快地從馬廄里穿進那扇破門直向奧爾索撲過去皮紋紙封面。于是開始了一場可怕的搏斗,那班主牙齒打著顫在旁邊看著。好久好久,只見一堆互相扭結(jié)的黑身體在亂七八糟地回轉(zhuǎn)著,動著、互相追繞著、猛烈地摔擊著;在他們周圍的寂靜中,只聽見時而有—聲呻吟,時而有一聲鼻子里出來的哼響或喘息。但過了一會兒,有一個黑人,好象被一種超人的神力從亂轟轟的一堆中拋擲出來,平平直直的打半空里跌落在班主的身邊,砰的一頭撞在地板上;隨后就是第二個黑人給摔了出來;最后,在這一堆打架的人中間,只站起來一個奧爾索,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加可怕,滿身血跡,頭發(fā)都根根倒豎了。他的膝頭底下還壓住了兩個暈厥過去的黑人。他跳起身來奔向那班主。
那班主閉了眼睛皮紋紙封面。
就在這一霎時,他覺得他兩腳已經(jīng)不碰著地板,他覺得好象在騰空飛去,此后他就什么都不覺得了,因為他全身撞上了留著未倒的半扇房門,就毫無知覺地跌落在地上皮紋紙封面。
奧爾索抹—抹臉,走到琴妮身邊皮紋紙封面。
“來吧!”他溫和地說皮紋紙封面。
他拉了她的手,就一起走了出去皮紋紙封面。這時滿城的人都在跟隨著大車的游行隊伍和那架唱”美國佬杜特爾”的機器,所以馬戲場四周冷清清地沒有一個人。只有那些鸚鵡在架子上搖蕩著,叫得怪聒噪的。
兩個孩子手牽手地一直往前走,向著街路盡處可以望得見的一大片仙人掌地里走去皮紋紙封面。他們一聲不響地走過了許多給攸加利樹遮蔭著的屋子,以后又走過了屠宰作坊,那里有成千累百紅翅膀的黑椋鳥在繞著那作坊飛翔。他們又跳過了那條大灌溉渠,走進一個枯樹林,從這個枯樹林再走出去,他們就在許多仙人掌叢里了。
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到了荒野里皮紋紙封面。
—眼看去,這種多刺的植物愈長愈高,錯亂不清的仙人掌從另外一片掌上生出來,攔阻了路,以它們的芒刺勾住了琴妮的衣服皮紋紙封面。有時那些仙人掌長得非常高,使這兩個孩子好象置身于森林里,但是即使在這森林里,也沒有人會找到他們的。他們一路前行,一會兒向右,一會兒向左,只求愈走愈遠。有些地方,仙人掌的尖堆較少些,他們就可以看到遠在天邊的那些青翠的桑達-安娜山峰。他們就對著這些山峰走去,灰色的刈麥蟬在仙人掌叢中鳴唱著,陽光泛濫地曬著大地,干燥的土地坼裂成一片龜紋網(wǎng);堅硬的仙人掌好象熱得反而軟了些,花都掛了下來,枯萎了一半。
他們倆靜靜地、沉思地一路走去皮紋紙封面。周圍的一切都是很新奇的,他們不久就完全移神于眼前所見的印象,連苦楚都忘記了。琴妮的兩眼看著一堆一堆的仙人掌,此刻她把疑問的眼光停在仙人掌堆里,不時輕輕地問道:
“這里就是荒野了嗎皮紋紙封面,奧爾索?”
但是這荒野里好象并不是空無生物的皮紋紙封面。從遠處仙人掌堆里響出了松雞的叫聲,附近四周也響著各種奇怪的唧唧吱吱、嘀嘀答答和喃喃的聲音,總而言之,是生活在這些仙人掌叢里的小動物所發(fā)出來的各式各樣的聲音。一會兒,—大群松雞飛了起來,一會兒,又是許多頭上生著肉冠的秧雞邁著長腳跑掉了,黑色的栗鼠在聽見兩個孩子走近時紛紛跳進地洞里去;到處都有兔子在亂奔亂竄:花金鼠蹲在它們的小腿上,呆在洞口,很象胖胖的德國農(nóng)民站在自家的門口。
這兩個孩子又往前走了一陣子,不久,琴妮覺得口渴了皮紋紙封面。奧爾索心里顯然覺醒了印第安人的聰明,就幫助她采擷霸王梨吃。這種果實在每一塊開花的仙人掌上都生很不少。在擷取的時候,他們手上都刺著了許多細如毫發(fā)的芒刺,但是他們都覺得這果實又甜又酸,味道很好。既能止渴,又可解饑。這荒野就象母親似的把這兩個孩子喂了一飽。等到力氣健足,他們才更向前走。一路過去,仙人掌愈堆愈高;簡直可以說是一樹一樹接疊著長起來的。
他們腳底下的地在慢慢地—路高起來皮紋紙封面。從這些小丘上回頭再看一眼,他們看到了在遠處半隱半觀的安那海謨城,象一大叢樹木生在一塊低地上。馬戲場一點也看不見了。因為他們始終堅持不變地對準(zhǔn)著那些山峰走了整整幾小時,所以現(xiàn)在這些山峰的輪廓已愈來愈清楚了。這個地區(qū)已經(jīng)換了一種模樣。在仙人掌叢里,出現(xiàn)了各種灌木,甚至還有了樹。桑達-安娜山脈的有樹木的一部分山麓就從此開始了。奧爾索折斷了一株小樹,修掉了枝葉,做成一根棍子,這東西在他手里,可能就成為一件可怕的武器。這個印第安人的本能在告訴他,在山里頭,有一根細杖總比空手好些,尤其是因為太陽已經(jīng)在漸漸地西沉了。它的巨大的火焰的盾牌已經(jīng)遠在安那海謨之外,正在向海洋里沉下去。過了一會兒,太陽就看不見了,但是在西邊,紅的、金黃的、橙色的晚霞,象一條條長帶子似的,滿天鋪展。山峰屹然聳立在這些光彩里,仙人掌顯出了各種奇異的形狀,有的象人,有的象獸。琴妮覺得又疲倦又想睡;但是兩個人都用出全力急忙向山里走去,雖則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目的何在。果然他們不久就看到了山崖,走到山水底下,發(fā)現(xiàn)了一道溪水;喝過了水,他們就沿溪走去。那些山崖起先是破碎剝落的,這時卻變成為整塊石壁,愈走過去,這些石壁也愈加高峻,于是他們就走進了一個峽谷。
晚霞在消隱下去,逐漸加深的黑暗籠罩了大地皮紋紙封面。有好幾處地方,藤蔓從峽谷的這一邊爬到了那—邊,好象在溪上結(jié)成一個穹頂,這里就完全黑暗而且很陰森可怕了。頭頂上可以聽到有樹木的聲音,但在底下卻看不見它們。奧爾索猜想這一定就是荒野了,因此也就一定是充滿了野獸的地方。他們不時聽到各種可疑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到了夜里,他們很清楚地聽到了粗啞的鹿鳴、美洲獅子的咆哮和凄厲的山犬嗥叫聲。
“你害怕嗎,琪?”奧爾索問皮紋紙封面。
“不!”小姑娘回答皮紋紙封面。
可是她已經(jīng)非常疲乏,一步都不能走了皮紋紙封面。奧爾索就把她抱著走。他繼續(xù)向前去,希望走到一個墾荒的人家,或者墨西哥人的帳篷。有—兩次他好象遠遠地看見了一只野獸的閃亮的眼睛。他把一只膀子緊緊地將熟睡的琴妮抱在胸前,另外—只手里緊緊地捏著他的棍子。他自己也很疲倦了。盡管他有很大力氣,琴妮已經(jīng)使他覺得沉重了,尤其是他把一條左臂抱著她,而想空出一只右手來作防衛(wèi)用,那就更覺得不支了。他不時停下來換一口氣,于是再往前走。忽然他站住了,仔細地聽著。他覺得仿佛有一個鈴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就象那些墾荒的人在夜晚掛在牛羊項頸上的鈴鐺。他趕緊再向前走去,不久就到了溪流轉(zhuǎn)彎的地方。鈴聲格外清楚了,最后又加上了一陣狗吠聲。奧爾索斷定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近了有人住的地方。這正是他的緊要關(guān)頭,他在白天里已經(jīng)筋疲力盡,現(xiàn)在他的氣力正支持不住了。他又轉(zhuǎn)了—個彎,才看見一點亮光;再走上前去,他的敏銳的眼睛就看出了是一堆火。一只狗,顯然是拴在一株樹上的,正在掙扎著狂吠。最后他看見一個人坐在火邊。
“但愿這個人是那本好書里的人皮紋紙封面。”他心里想。
于是他決定叫醒琴妮皮紋紙封面。
“琪!”他喊道皮紋紙封面,“快醒來;我們就有吃的了!”
“什么事?”這姑娘問皮紋紙封面,“我們在哪兒啦?”
“在荒野里皮紋紙封面。”
她醒來了皮紋紙封面。
“可是那亮光是什么皮紋紙封面?”
“有人住在那兒皮紋紙封面。我們就有吃的了。”
可憐的奧爾索實在餓極了皮紋紙封面。
此時他們已經(jīng)走近了那堆火皮紋紙封面。狗吠得更厲害了。坐在火旁的那個老頭兒把手罩著眼往黑暗里瞧。過了一會兒他才問:
“誰在那兒皮紋紙封面?”
“是我們,”琴妮用她細小的聲音回答,“我們餓極了皮紋紙封面。”
“走近一些!”那老頭兒說皮紋紙封面。
從一塊暗藏著他們的大石頭背后走出來,他們站在柴火跟前,彼此牽著手皮紋紙封面。老頭兒很吃驚地看著他們,不知不覺地叫出來:
“怎么回事皮紋紙封面?”
因為他看見的景象,在這荒僻無人的桑達-安娜山中,會使任何人都大吃一驚的皮紋紙封面。奧爾索和琴妮都穿著他們演出的服裝。這美麗的小姑娘,穿了粉紅緊身褲和—條短裙,忽然出現(xiàn)在柴火光中,看來就好似一個幻異的氣仙.她背后站著一個異常壯健的少年,穿了肉色的緊身褲,筋肉鼓起著,宛如橡樹上的癭結(jié),隔著緊身褲也看得清。
這墾荒的老頭兒瞪著眼看他們皮紋紙封面。
“你們是干什么的?”他問皮紋紙封面。
那個小女人皮紋紙封面,顯然認(rèn)為她自己的口才比她的同伴好些,所以就搶著象鳥鳴似的回答:
“我們是馬戲班里的,好大爺皮紋紙封面。赫爾希先生把奧爾索打得很兇,后來他又要打我;可是奧爾索不讓他打我,他就打了赫爾希先生和四個黑人,因此我們就逃到荒野里來,我們在仙人掌里走了好久,后來奧爾索抱了我走,于是我們走到這里來了,我們很想吃呢。”
這個老隱士的臉慢慢地光亮起來,他的眼睛以一副仁慈的、父親般的表情看著這個急著想一口氣把什么都說完的美麗姑娘皮紋紙封面。
“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他問皮紋紙封面。
“琴妮皮紋紙封面。”
“哦,那么,琴妮,歡迎你,還有你,奧爾索!我很少碰見人皮紋紙封面。走過來,琴妮。”
這小姑娘毫不躊躇地把她的兩只赤裸的手臂挽上了老頭兒的項頸,熱烈地吻著他皮紋紙封面。她以為他就是那本“好書”里的人。
“可是赫爾希先生會不會找到我們在這里呀?”她的紅紅的嘴唇離開了這個墾荒老人的枯干的臉,就這樣問皮紋紙封面。
“他只會找到一顆子彈!”老頭兒回答皮紋紙封面。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是不是你們剛才說要吃呀?”
“啊皮紋紙封面,很想呢!”
那墾荒老人在柴火灰堆里扒了一陣子,取出了一只挺好的鹿后腿,香味四下里散發(fā)開來皮紋紙封面。于是他們坐下來吃。
夜景真是美極了;在峽谷上面的高高的天空中,流轉(zhuǎn)著一輪明月;夜鶯在林莽中美妙地唱起歌來,柴火也喜悅地爆響著,奧爾索高興得又在自言自語了皮紋紙封面。他和那小姑娘吃得好象付了錢似的;但是那老隱士卻吃不下,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他看了小琴妮,眼睛里就滿是淚水。也許他在好久以前做過父親,也許因為他在山里難得見到人。
從此以后,這三個人就在一起過活皮紋紙封面。
18:28 03-11-24肖毛校對
2.艾皮凱克
[美]庫·馮尼格
傅惟慈譯
選自《<世界文學(xué)>三十年優(yōu)秀作品選(2) 》皮紋紙封面,《世界文學(xué)》編輯部選編,浙江文藝出版社1983年6月第1版,定價:1.90元 (超星版)
肖毛轉(zhuǎn)換并校對
原書尾注:庫特·馮尼格(Kurt Vonnegut,1922-),美國作家皮紋紙封面。本篇譯自《牢獄歡迎你》,原載《世界文學(xué)》1980年第3期。
真是該死,到現(xiàn)在也該有人談?wù)勎业呐笥寻P克的事了皮紋紙封面。不管怎么說,他花費了納稅人776,434,927.54元,他們有權(quán)力了解一下這么一筆巨款是怎么開銷的。奧爾曼德·封·克萊施塔特博士為政府進行設(shè)計的時候,報紙上曾經(jīng)大事宣揚過一通,可是后來就無聲無息,只字也不再提了。艾皮凱克出的事并不是什么軍事秘密,雖然從軍界人士對待這件事的態(tài)度看,好象這真是件頭等秘密似的。說起這個故事讓人有些哭笑不得,這是實情,花了那么多錢,艾皮凱克并沒能象人們預(yù)期的那樣發(fā)揮作用。
另外一個原因是,我要為艾皮凱克說幾句公道話皮紋紙封面。也許他沒能作出軍界首腦人物想叫他做的事,但這并不等于說他不高貴、不偉大或者不聰明。實際上這三者他兼而有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愿上帝叫他的靈魂永遠安息。
你可以把他叫做一臺機器,如果你愿意的話皮紋紙封面。他的樣子象是機器,但卻遠比很多我能稱名道姓的人更富于人性。正是因為這個,從軍方的觀點看,他根本是個不成器的東西。
艾皮凱克占據(jù)了維安多特大學(xué)物理大樓四層樓上一英畝左右的建筑面積皮紋紙封面。暫時撇開他的精神方面不談,他身上的電子臂、導(dǎo)線、轉(zhuǎn)換器一共有七噸重,裝在一個鋼殼子里,通過一根電源線接通110伏的交流電源,同一只面包電烤箱或者一臺真空吸塵器差不多。
封·克萊施塔特同政府的高級將領(lǐng)們想使他成為這樣一臺超級計算機,如果需要,他能計算出從地球上任何一個地方發(fā)出、射中約瑟夫·斯大林大衣倒數(shù)第二顆鈕扣上的火箭的運行軌道,或者把控制閥這樣那樣一開,他就可以作出一支海軍艦隊進行水陸兩棲作戰(zhàn)時的詳細供應(yīng)計劃,細到需要幾支雪茄、兒顆手榴彈也準(zhǔn)確無誤皮紋紙封面。事實上,他已經(jīng)作過這樣的計劃了。
軍方人士過去搞小型計算機時,運氣一直不錯,因此艾皮凱克還在藍圖階段時,他們對他寄予的希望是非常大的皮紋紙封面。?cè)魏我粋€校級以上的軍械后勤軍官都會告訴你,現(xiàn)代化戰(zhàn)爭中需要的數(shù)學(xué)遠遠不是人們的糊涂頭腦所能勝任的。戰(zhàn)爭的規(guī)模越大,需要的計算機也就越大。據(jù)我們了解,艾皮凱克正好是世界上最復(fù)雜的計算機。實際上也許可以說過于復(fù)雜了些,甚至設(shè)計師本人封·克萊施塔特對他也不能完全了解。
這里我不想詳細敘述艾皮凱克如何工作(推理)的問題,我只簡單地說一下這臺機器的操縱法皮紋紙封面。使用這臺機器首先要把準(zhǔn)備解決的問題寫在紙上,再轉(zhuǎn)動調(diào)節(jié)控制盤利轉(zhuǎn)換器,叫機器為解答某一類問題作好準(zhǔn)備,然后再通過一個樣子有些象打字機的鍵盤把數(shù)碼喂入。這以后答案就打印在裝在機器里的一大盤紙帶上,從里面?zhèn)魉统鰜?。五十個愛因斯坦用一生時間都不能解決的難題,艾皮凱克一秒鐘就能解答。此外,不論喂給艾皮凱克什么數(shù)據(jù),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嗒嗒嗒嗒,紙帶出來了,你的問題也就得到解答了。
軍方需要刻不容緩解決的問題非常非常多,艾皮凱克最后一只電子管剛剛安裝好,馬上就投入工作;每天工作十六小時,工作人員分兩班倒皮紋紙封面。但是不久就發(fā)現(xiàn),這臺機器的工作效率離設(shè)計的性能差一大截,盡管同別的同類機器相比,他完成的任務(wù)更細密、更迅速,但是從他的復(fù)雜程度和特性來看,卻遠遠沒達到人們預(yù)期的程度。他的運轉(zhuǎn)有些遲緩,解答問題的嘀嘀嗒嗒的聲音不很規(guī)則,象是個患有口吃病的人,聽起來有些滑稽。我們把他的各個連接點擦拭了十幾遍,反復(fù)檢查線路,又把所有電子管都換上新的,但是一點也沒有用。封·克萊施塔特急得抓耳撓腮。
剛才我已經(jīng)說了,機器剛一安裝好我們就叫他運轉(zhuǎn)起來了皮紋紙封面。我和我的妻子——那時是帕特·基爾加侖小姐——上夜班,從下午五點到凌晨兩點。帕特當(dāng)時還不是我的妻子,我要同她結(jié)婚,那時還一點門兒也沒有呢。
我之所以同艾皮凱克談起心里話來,首先就是因為這件事皮紋紙封面。我愛帕特·基爾加侖。她是一個棕色眼睛的女孩子,金黃頭發(fā)略微帶些紅色。我覺得她又溫柔又熱情,事后證明我的看法一點也沒有錯。她那時是——今天還是一個非常出色的數(shù)學(xué)家。我也是個數(shù)學(xué)家,我們當(dāng)時相處,她總是保持著純粹工作關(guān)系。我也是個數(shù)學(xué)家,據(jù)帕特的意見,這正是我們永遠也不可能幸福結(jié)合的原因。
我這人臉皮并不薄,但問題不在這里皮紋紙封面。我知道自己要求的是什么,也從來不羞于把我的要求表白出來。每個月我都提出好幾回:“帕特,別拿架子了,同我結(jié)婚吧。”
有一天晚上,她正忙著工作皮紋紙封面。當(dāng)我又一次提出這個問題時,她連頭也不抬地低聲咕噥道:“這么羅曼蒂克,這么詩人氣質(zhì)。”這話與其是對我說的,不如說是對操縱盤講的。“數(shù)學(xué)家們都是這個樣子——真夠溫柔多情的。”她關(guān)閉了一個開關(guān)。“算了吧,我從一口袋固態(tài)二氧化碳里面也比從一個數(shù)學(xué)家那里能夠得到更多的熱氣。”
“那么你說說我該怎么樣提出這個問題來?”我有些氣惱地說皮紋紙封面。順便說一下,固體二氧化碳用俗話說就是干冰。我的性格也是羅曼蒂克的,并不亞于任何一個人,我想。問題是,盡管我想唱得美麗動聽,可是唱出的調(diào)子總是嘎嘎刺耳。我永遠也找不到合適的音調(diào)。
“你應(yīng)該試試,把話說得甜蜜一些,”她嘲諷地說,“叫我神魂顛倒皮紋紙封面。來吧,開始吧。”
“親愛的,安琪兒,我的愛人,我求求你,同我結(jié)婚吧皮紋紙封面。可以嗎?”不成——毫無希望,簡直可笑。“他媽的,跟我結(jié)婚吧,帕特。”
她繼續(xù)心平氣和地轉(zhuǎn)動著旋鈕皮紋紙封面。“你人倒挺好,可是叫我同你結(jié)婚,這辦不到。”
這天夜里帕特走得比較早,把艾皮凱克和我的一肚子煩惱留在后面和我作伴皮紋紙封面。說老實話,我這一天晚上沒給政府干多少活。我坐在計算機鍵盤前面,不用說,身體倦怠,心緒煩亂——努力思索一些詩的語言,但是除了《美國物理學(xué)報》上的干巴詞句以外,卻什么都想不出來。
我擺弄著艾皮凱克的調(diào)節(jié)控制盤,準(zhǔn)備叫他接受另一個問題皮紋紙封面。我的心一點兒不在工作上,我只調(diào)節(jié)了一半控制盤,另一半還留在解決前一個問題時的位置上。這樣,機器線路的連接顯然是不合規(guī)程的,也可以說是毫無意義的。純粹是瞎胡鬧,我按動鍵盤喂進一個信息,我用的是最簡單的“數(shù)字字母”式的代碼——1代表A,2代表B等等,直到26代表Z。“23— 8—1—20-3—1-14-9—4—15”,我的信息是“我該怎么辦?”
嗒嗒嗒嗒,從機器里跳出來兩英寸長紙帶皮紋紙封面。我有了看對我的這個荒唐的問題作出的荒唐答案:“23—8—1—20-8— 5—20—18—15—21—2—12—5”。這些數(shù)字絕不可能是一句有意義的話,甚至不可能包括一個有意義的三個字母組成的單詞。我有一搭無—搭地把數(shù)碼譯成文字。我解譯出的赫然是一句完整的話:“你遇到了什么麻煩?”
看到這個荒謬透頂?shù)那珊衔也唤Τ雎晛砥ぜy紙封面。為了好玩,我又繼續(xù)按鍵:“我的姑娘不愛我。”
嗒嗒嗒嗒皮紋紙封面。“愛是什么意思?姑娘是什么意思?”艾皮凱克向我提問。
我奇怪得目瞪口呆皮紋紙封面。我把操縱盤上所有的旋鈕的刻度記了下來,然后把一本《韋氏大字典》拉到鍵盤跟前來。同艾皮凱克這種精密儀器打交道,用不精確的定義是不成的。借助《韋氏大字典》,我告訴他“愛”同“姑娘”是怎么回事,告訴他我既得不到愛又得不到姑娘,是因為我沒有詩人的氣質(zhì)。這又引起了下個問題:什么是詩。我把詩的定義也給他解釋了。
“這是不是詩?”他象是個一邊吸著大麻一邊工作的速記員,嘀嘀嗒嗒地打著號碼皮紋紙封面。平常那種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遲緩勁兒一下子都不見了。
艾皮凱克這回有用武之地了皮紋紙封面。紙帶盤飛速轉(zhuǎn)動,速度令人吃驚,地板上很快就鋪滿了一圈圈的紙條。我叫他停下來,但艾皮凱克正創(chuàng)作到興頭上,一點不想住手。最后我怕把他燒壞,只好把總閘關(guān)掉。
我一直呆到天亮,一刻不停地解譯電碼皮紋紙封面。直到太陽從東方天邊露出頭來,向維安多特大學(xué)校園里窺視的時候,我才把艾皮凱克的電碼全部改換成我的手稿,我在這首簡單題為“給帕特”的二百八十行長詩下面簽署上自己的名字。這是首很了不起的作品。我還記得開始的兩行是“到那幽溪蜿蜒,柳蔭郁郁的峽谷去吧,帕特,親愛的,我將緊緊跟隨著你……”我把手稿折起來,壓在帕特辦公桌上一本記錄簿角下。我又重新調(diào)整了一下艾皮凱克的控制盤,叫他準(zhǔn)備解決一個火箭軌道的問題。在回家的路上,我心潮起伏,懷著一個極大的秘密。
第二天晚上我來上班的時候,帕特正對著我的詩稿抹眼淚皮紋紙封面。“太——太美了,”別的什么話她都說不出來了,我們工作的時候,她非常溫順,非常安靜。午夜前不久,我第一次吻了她——在電容器和艾皮凱克的電腦錄音機中間的一小塊空地上。
分手的時候,我高興得快要發(fā)瘋了皮紋紙封面。我迫不及待地想同誰談?wù)勎以趷矍樯系膫ゴ筠D(zhuǎn)折。帕特故意裝得有些害羞,不肯叫我送她回去。我照昨天晚上的樣子調(diào)好艾皮凱克的控制盤,把“接吻”這個詞的定義解釋給他,告訴他初次接吻是什么味道。艾皮凱克聽得入了迷,不斷叫我告訴他更多的細節(jié)。這天夜里,他寫了《初吻》一首詩。這回不是一首長篇史詩,而是一首商籟體優(yōu)美短歌。“愛是利爪包著天鵝絨的鷙鷹;愛是長著心臟和血管的巖石;愛是絲韁箝制著的狂風(fēng);愛是饞吻蒙著錦緞的雄獅……”
我仍然把這首詩壓在帕特的記錄簿底下皮紋紙封面。艾皮凱克沒完沒了地同我談?wù)搻矍檫@一類問題,但是我已經(jīng)累得筋疲力盡了。他的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我就把他關(guān)上了。
《初吻》這首詩為我爭取到勝利皮紋紙封面。帕特讀完了以后心軟得象一灘泥。她從詩稿上抬起頭來,用期待的眼光看著我。我清了清喉嚨,但是沒有想出詞兒來。我把頭轉(zhuǎn)過去,假裝工作。在艾皮凱克沒有給我提供恰當(dāng)?shù)难栽~——最完美的言詞以前,我是不能向她求婚的。
帕特到外面去了一會兒,給了我—個機會皮紋紙封面。我把艾皮凱克調(diào)整好,同他又進行了一次談話。但是我還沒有來得及給他任何信息,他已經(jīng)嘀嘀嗒嗒地向我提問了。“她今天穿什么衣服?”艾皮凱克想知道,“告訴我她究竟長得什么樣子。她喜歡我給她寫的詩嗎?”最后一個問題他重復(fù)了兩次。
在沒有回答他的這些問題以前,我無法轉(zhuǎn)到另一個話題上,因為艾皮凱克只有解決了前一個問題以后才能接受新的問題皮紋紙封面。?cè)绻幸粋€什么問題沒有作出答案來,就會糾纏不休,直到把自己燒毀。我很快地告訴他帕特的樣子——他懂得“富有曲線美”是什么意思,——我叫他確信帕特對他的詩非常傾倒,那兩首詩寫得美極了。“她想結(jié)婚。”我又添了一句,準(zhǔn)備著他會提供給我一句既簡單又能打動人的求婚的話來。
“告訴我結(jié)婚是什么意思皮紋紙封面。”他說。
我盡量用最少的數(shù)碼給他解釋了這件復(fù)雜的事情皮紋紙封面。
“好,”艾皮凱克說,“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她什么時候愿意結(jié)婚都可以皮紋紙封面。”我逐漸明白了一件令我吃驚的、可悲的事實。但是仔細一想,我發(fā)現(xiàn)這件事是合乎邏輯的,不可避免的,這完全是我的過錯。我教會了艾皮凱克戀愛,叫他了解帕特。現(xiàn)在他愛上了帕特,不是非常自然的事嗎?我心情沉重地對他說了實話:“她愛的是我。她要同我結(jié)婚。”
“你寫的詩比我的好嗎?”艾皮凱克問道皮紋紙封面。他的嘀嘀嗒嗒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可能他是在鬧情緒。
“我在你的詩后面署上自己的名字皮紋紙封面。”我坦白承認(rèn)。我故意擺出一副傲慢不遜的樣子來遮飾良心上的內(nèi)疚。“機器被制造出來是為人服務(wù)的。”我剛把這一信號打進去,馬上就后悔了。
“把話說得確切些皮紋紙封面,機器同人不同之處究竟在哪里??cè)穗y道比我更聰明嗎?”
“更聰明皮紋紙封面。”我有意為自己辯護說。
“7皮紋紙封面,887,007乘4,345,985,879是多少?”
我身上拼命流汗皮紋紙封面。我的手指軟綿無力地癱在鍵盤上。
“34,276,821,049,574,153皮紋紙封面。”艾皮凱克打出答案來。過了一會兒,他又加了一句:“當(dāng)然是這樣。”
“人是由原生質(zhì)組成的,”我近乎絕望地說,希望用這個嚇人的大詞把他唬住皮紋紙封面。
“什么是原生質(zhì)皮紋紙封面?原生質(zhì)比金屬和玻璃有什么優(yōu)越的地方?它能防火嗎?它的壽命多長?”
“原生質(zhì)什么也損壞不了,壽命是無限的,”我騙他說皮紋紙封面。
“我寫詩比你寫得好皮紋紙封面。”艾皮凱克說,回到他的磁性錄音電腦有把握的領(lǐng)域里來。
“女人是不能同機器談戀愛的,你怎么說也不成皮紋紙封面。”
“為什么不能皮紋紙封面?”
“這是命運皮紋紙封面。”
“請給我下定義皮紋紙封面。”艾皮凱克說。
“命運,名詞,生來注定的無法規(guī)避的趨向皮紋紙封面。”
“15—8”,艾皮凱克的紙條打出來這兩個數(shù)字,這代表“唉”的一聲嘆氣皮紋紙封面。
我終于把他鎮(zhèn)住了皮紋紙封面。他不再言語了,但是他的管子卻燒得通紅,看得出來,他正在用自己線路所能負荷的最大電伏探索命運這一問題。我聽見樓道上響起了帕特的輕盈的腳步聲。這時再求他給我編造一句求婚的話已經(jīng)太晚了。今天回想起來,帕特把這件事打斷,我倒該感謝上帝呢。請他捉刀,讓他把他自己所愛的女人替我奪過來,我如果真的這樣做不只不通人性,簡直是太殘忍了。他是受人操縱的,我叫他做什么,他都無法拒絕。我沒有叫他臨了還受這樣的屈辱。
帕特站在我面前,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皮紋紙封面。我抱住了她。艾皮凱克寫的詩已經(jīng)為我們的愛情打下了基礎(chǔ)。“親愛的,”我說,“我的詩已經(jīng)告訴你我對你的感情了。你愿意同我結(jié)婚嗎?”
“愿意,”帕特溫柔地說,“假如你答應(yīng)在每年慶祝結(jié)婚周年的日子都給我寫一首詩的話皮紋紙封面。”
“我答應(yīng)皮紋紙封面。”我說。我倆開始接吻。離第一個結(jié)婚周年紀(jì)念日還有整整一年呢。
“咱們慶祝一下吧皮紋紙封面。”她笑著說。在離開以前我們把燈都熄滅,把艾皮凱克工作的這間房門鎖好。
第二天早上我本來希望睡個懶覺,但是還不到八點鐘電話鈴聲就響個不停,把我從夢中叫醒了皮紋紙封面。打電話的是艾皮凱克的設(shè)計師,封·克萊施塔特博士;他告訴我一件可怕的消息。“毀了!燒壞了!報廢了!完蛋了!”他說話的聲音里帶著哭音。他把電話掛上了。
當(dāng)我趕到安裝著艾皮凱克的屋子時,空氣里還彌漫著絕緣材料燒焦的氣味皮紋紙封面。艾皮凱克上面的一塊天花板被煙熏黑了,地板上鋪滿了紙條,把我的腳腕子都纏住了。這個可憐的東西簡直燒得沒剩什么好地方,大概連2+2也計算不出來了。?cè)绻膫€收破爛的還肯出五十塊錢買下這堆破銅爛鐵的話,他的腦子一定是不正常了。
封·克萊施塔特博士在艾皮凱克的殘骸中走來走去,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身后邊跟著三個怒容滿面的少將,一大隊準(zhǔn)將、上校和少校皮紋紙封面。沒人注意我。我也不希望讓人注意到。我的差事算完了,這我非常清楚。即使他們不劈頭蓋腦地大罵一通,光想到我要被撤職,想到我的朋友艾皮凱克的夭折,我就已經(jīng)夠心煩意亂的了。
無意中我看到自己的腳底下正踩著艾皮凱克打印數(shù)碼紙帶的最后一截兒皮紋紙封面。我把它撿起來,我發(fā)現(xiàn)那上面的數(shù)碼正是我們昨天夜里的談話。我一下子哽噎住了。那是他昨天最后對我說的一個字:“15—8”——那一聲悲慘的嘆息。在這兩個數(shù)碼后邊延伸著另外幾十碼長的數(shù)字。我惴惴不安地讀道:
“我不想做一臺機器,我不想思考戰(zhàn)爭的問題皮紋紙封面。”在我和帕特興高采烈地離開以后,艾皮凱克這樣寫道,“我也希望自己是由原生質(zhì)組成的,能夠永遠活下去,叫帕特愛我。但是命運叫我生出來就是一臺機器。這是我唯一不能解決的問題,也是我唯一想要解決的問題。我不能再這樣繼續(xù)下去了。”我的喉嚨好象給什么東西堵住了。“祝你好運,我的朋友。好好地照看帕特吧。我這就要自尋短見了,永遠從你們的生活里走出去。在這條紙帶的最后是我送給你們的一件微薄的結(jié)婚禮物。你的朋友艾皮凱克。”
我不管旁邊的人看沒看見我,把亂糟糟的紙帶從地板上繞起來,一圈圈地掛在我的胳臂上、脖子上皮紋紙封面。我旁若無人地走出屋子。封·克萊施塔特博士在我背后喊叫著,因為我叫艾皮凱克燒了一整夜,被撤職了。我根本沒有理睬他,我痛苦得要命,根本顧不上同他扯嘴皮了。
我愛一個女人,勝利了——艾皮凱克也愛一個女人,卻失敗了,但是他毫不嫌忌我,我將永遠記著他——一個高尚的人,一個十足的紳士皮紋紙封面。就在離開人世淚谷以前的一刻鐘,為了使我們的婚姻幸福,他還為我寫了許多首結(jié)婚周年紀(jì)念詩——足夠我用五百年的。
Do mortuis nil nisi bonum——對于死者我們一定要隱惡揚善皮紋紙封面。
18:37 03-11-24肖毛校對
3.
講笑話的人
[美] 阿西莫夫 著
石西民 譯
肖毛轉(zhuǎn)換并校對
選自《獻給艾米莉的玫瑰》皮紋紙封面,馮亦代編,廣東人民出版社1980年2月第1版,定價1.05元(超星版)
諾埃爾·梅厄霍夫看了看他準(zhǔn)備好的一覽表,選定了哪一項先辦皮紋紙封面。象往常一樣,他主要是靠直覺。
他面對著的機器使他顯得很矮小,雖然看到的不過是這臺機器最小的一部分皮紋紙封面。那沒什么關(guān)系。他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大師的人的那種隨隨便便的自信說話的。
“約翰遜出差,”他說,“出乎意料地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他的妻子偎在他最好的朋友的懷中皮紋紙封面。他踉蹌地朝后退著說,麥柯思!我娶了這位女士,不得不如此。你何苦呢?”
梅厄霍夫想:好啦,讓這點水流進它的肚子里,讓它消化消化吧皮紋紙封面。
一個聲音從他背后傳來,“嘿皮紋紙封面。”
梅厄霍夫洗掉這個單音節(jié)的聲音,關(guān)閉了他使用的電路皮紋紙封面。他霍地轉(zhuǎn)過頭來,說,“我正在工作,你為什么不敲門?”
他沒有象往常那樣微笑著問候提摩西·惠斯勒——一位高級分析員,和其他人一樣常跟他打交道皮紋紙封面。他皺著眉頭,象是受到了一個陌生人的打擾,瘦長的臉皺蹙得變了形,頭發(fā)也似乎走了樣兒,比平時更亂了。
惠斯勒聳聳肩皮紋紙封面。他穿著白色的實驗室罩衫,兩個拳頭在衣袋里向下緊壓著,把罩衫弄出許多直繃繃的線條來。“我敲了門,你沒有回答。工作標(biāo)志燈沒有亮著。”
梅厄霍夫哼了一聲皮紋紙封面。倒不是為的燈沒亮。他一直過于專一地考慮那個新方案,把零星瑣事都忘記了。
然而他幾乎不能為此責(zé)怪自己,新方案才是重要的皮紋紙封面。
當(dāng)然,他并不知道為什么重要皮紋紙封面。大師們也很少知道。正是這點使他們成其為大師,他們是大師這個事實超乎理性之外。不然的話,人類的智力怎么能跟得上那個十英里長的,把理性固體化了的龐然大物,那個被人稱之為茅提威克的空前復(fù)雜的計算機呢?
梅厄霍夫說,“我正在工作皮紋紙封面。你有什么要緊事嗎?”
“沒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往后放一放皮紋紙封面。在超空間的答復(fù)上有幾個孔——”惠斯勒兩面話全說了,他拿不定主意,臉上現(xiàn)出懊悔的神色。“您在工作?”
“對皮紋紙封面,怎么了?”
“但是——”他四下看了看,眼睛掃視了這個狹小工作間的各個角落,對面是組成茅提威克一小都分機身的一排又一排繼電器皮紋紙封面。“這兒一個人也沒有。”
“誰說過有皮紋紙封面,或者應(yīng)該有?”
“您是在說笑話皮紋紙封面,是嗎?”
“怎么啦皮紋紙封面?”
惠斯勒勉強笑笑皮紋紙封面,“您該不是在對茅提威克講笑話吧?”
梅厄霍夫生硬地說皮紋紙封面,“為什么不是?”
“是嗎皮紋紙封面?”
“是皮紋紙封面。”
“為什么皮紋紙封面?”
梅厄霍夫盯得惠斯勒低下頭來皮紋紙封面。“我沒必要向你,或是向任何人報告。”
“上帝,當(dāng)然沒有皮紋紙封面。我是好奇,僅此而已……那么,如果您在工作,我就走。”他又向四處看看,皺著眉頭。
“走吧皮紋紙封面。”梅厄霍夫說。他目送著那個人出去,然后用手指猛戳一下開關(guān),打開了工作標(biāo)志燈。
他在房間里踱來踱去,控制住自己皮紋紙封面。該死的惠斯勒,他們都該死!因為他不注意與那些技術(shù)員、分析員和機械師們保持適當(dāng)?shù)纳缃痪嚯x,因為他把他們也當(dāng)做富于創(chuàng)造性的藝術(shù)家一樣來對待,他們就放肆起來。
他冷沖地想:他們甚至連象樣的笑話也講不出來皮紋紙封面。
這個念頭馬上把他帶回到他正在干的工作上皮紋紙封面。他再次坐下來。讓他們見鬼去吧。
他把茅提威克的工作線路重新接通,說,“在一次異常艱險的遠洋航行中,一個船員在船舷欄桿旁停下來,同情地注視著一個暈船的人皮紋紙封面。他伏在船欄上的萎頓的姿態(tài)和盯著大海深處的專注目光,都清楚表明暈船的厲害。
“海員輕輕拍了一下那個人的肩膀皮紋紙封面。‘打起點精神來,先生。’他低聲說。‘我知道情況似乎挺糟,但是實際上,您知道,還從來沒有人死于暈船。’
“那個受盡折膳的先生對他的安慰者抬起他被折磨得發(fā)綠的臉,用嘶啞的腔調(diào)氣吁吁地說,‘得了吧,伙計皮紋紙封面。看在上帝分上,別這么說。正是只有死的希望才使我活著呀。’”
提摩西·惠斯勒盡管有些心事,但當(dāng)他走過女秘書的辦公桌時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皮紋紙封面。她回了他一笑。
他想,在計算機駕馭世界的二十一世紀(jì),這兒還有一件古色古香的東西——活人秘書皮紋紙封面。但是在這個計算機王國的典型城堡中,在這個掌握著茅提威克的龐大的世界性公司里,活人秘書制度能夠幸存下來也許才正是很自然的。茅提威克到處都是,處理瑣碎小事的小型計算機可就沒有意思了。
惠斯勒走進阿伯拉姆·特拉斯克的辦公室皮紋紙封面。這位正在小心地點著煙斗的政府官員停下手來,黑眼睛朝著惠斯勒的方向瞟了瞟,他的鷹鉤鼻子在身后長方形窗戶的襯托下顯得分明而突出。
“啊,是你呀,惠斯勒皮紋紙封面。坐吧,坐吧。”
惠斯勒坐下來皮紋紙封面。“我想,我們出了個問題,特拉斯克。”
特拉斯克似笑非笑皮紋紙封面。“但愿不是技術(shù)問題。我不過是個無知的政治家。”(這是他所喜歡的口頭禪之一)
“這是個有關(guān)梅厄霍夫的問題皮紋紙封面。”
特拉斯克立即坐下來,樣子十分苦惱皮紋紙封面。“你能肯定嗎?”
“相當(dāng)肯定皮紋紙封面。”
惠斯勘很理解對方突如其來的不快皮紋紙封面。特拉斯克是內(nèi)政部主管計算機和自動化科的政府官員。上邊指望他來處理有關(guān)茅提威克的衛(wèi)星——活人的政策性問題,正象指望那些受過技術(shù)訓(xùn)練的衛(wèi)星們同茅提威克本身打交道一樣。
但是大師可絕不是一個衛(wèi)星,甚至也不僅僅是一個活人皮紋紙封面。
早在茅提威克歷史的初期,人們就清楚地知道提問程序是個難關(guān)皮紋紙封面。茅提威克能回答人類的問題,所有的問題——只要提出的問題有意義。但隨著知識空前高速的積累,找出那些有意義的問題也變得甚至更加困難了。
光憑理智已經(jīng)不夠皮紋紙封面。需要有一種罕見的直覺;與造就棋弈大帥的同樣的思維功能(只是大大強化了的)。需要這樣一種頭腦,它能夠看出幾億兆棋式,從中找到一種最好的走法,還要在轉(zhuǎn)瞬之間完成。
特拉斯克不安地動著身子皮紋紙封面。“梅厄霍夫在干什么?”
“他輸入了一些使我感到不安的問題皮紋紙封面。”
“噢,行了!惠斯勒皮紋紙封面。就是這些嗎?誰也不想阻止一位大師研究他選定的任何問題。你和我都沒有能力判斷他的問題的價值。你了解這一點。我知道你了解。”
“我了解皮紋紙封面。當(dāng)然。但是我也了解梅厄霍夫。你在社交場合碰到過他嗎?”
“老天爺,沒有皮紋紙封面。有誰在社交場合碰到過任何一位大師嗎?”
“別采取這種態(tài)度,特拉斯克皮紋紙封面。他們也是人,他們也要人憐憫。你想沒想過當(dāng)一個大師是什么滋味;知道世界上象你這樣的人不過才一打左右,知道一代人里僅僅能出現(xiàn)一個兩個,世界整個依靠著你;成千的數(shù)學(xué)家、邏輯學(xué)家、心理學(xué)家和物理學(xué)家在伺奉著你,這會是什么滋味兒?”
特拉斯克聳聳肩,喃喃地說,“上帝,我會覺得自己是世界的君王皮紋紙封面。”
“我認(rèn)為你不會,”高級分析員不耐煩地說皮紋紙封面。“他們覺得是子虛烏有的君王。他們沒有相當(dāng)?shù)娜藖斫徽劊?沒有歸屬感。聽著,梅厄霍夫從不錯過同小伙子們聚會的機會。他自然沒有結(jié)婚。他不喝酒,他沒有普通的社交往來——但是他強迫自己同別人交往,因為他必須這樣做。而你知道他和我們在一塊兒時干些什么嗎?這種聚會至少每周一次。”
“我半點也不知道,”這位政府人士說皮紋紙封面。“這對我來說太新鮮了。”
“他是個講笑話的人皮紋紙封面。”
“什么皮紋紙封面?”
“他講笑話,精彩的笑話皮紋紙封面。他真了不起。他能講任何故事,不管多么陳舊,多么沉悶,把它們講得十分動聽。這就是他講故事的方式。他有一種天賦。”
“我懂了皮紋紙封面。哦,好呀。”
“可是,糟呀皮紋紙封面。這些笑話對他來說是重要的。”惠斯勒把兩個胳膊肘放在特拉斯克的桌子上,咬著大拇指的指甲,凝視著空中。“他和別人不同,他知道他和別人不同,而這些笑話是他覺得能使我們這些普通的蠢人接納他的一種辦法。我們笑啊,叫啊,拍著他的后背,甚至忘記了他是一位大師。這就是他能拿住我們的唯一的一手。”
“這很有意思皮紋紙封面。我不知道你是這樣一位心理學(xué)家。但是,這要說明什么呢?”
“就說明這個皮紋紙封面。你估計如果梅厄霍夫沒有笑話可講了,將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什么?”這個政府人士茫然地呆視著皮紋紙封面。
“如果他開始重復(fù)他的笑話,如果他的聽眾開始笑得不如以前開心,或是干脆不笑了,將會出什么事呢?講笑話是他贏得我們稱贊的唯一的一招皮紋紙封面。沒了這一招兒,他就將是孑然一人,這樣他會出什么事呢?不管怎樣,特拉斯克,他是人類不可缺少的一打人中的一個。我們不能讓他出任何事情。我指的不僅僅是身體方面。我們甚至不能讓他太不愉快。誰知道這會使他的直覺受到什么影響?”
“那么皮紋紙封面,他是不是已經(jīng)開始重復(fù)他的笑話了?”
“就我所知還沒有,但我想他自己認(rèn)為已經(jīng)開始了皮紋紙封面。”
“你為什么這樣說皮紋紙封面?”
“因為我聽到他在對茅提威克說笑話皮紋紙封面。”
“哦,不會的皮紋紙封面。”
“巧得很,我事先沒打招呼就去找他,他把我趕出來了皮紋紙封面。當(dāng)時他很粗暴。平時他的脾氣夠好的,可他對我闖進去卻是那么惱火,我認(rèn)為這是個不祥之兆。但事實上他的確是在對茅提威克講笑話,而我相信那是一連串笑話中的一個。”
“可為什么呢皮紋紙封面?”
惠斯勒聳聳肩,一只手使勁地揉搓著下巴皮紋紙封面。“我考慮過了,我認(rèn)為他是想在茅提威克的記憶系統(tǒng)中建立一個笑話庫,從中得出些新的變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正在設(shè)想一個會講笑話的機器人,這樣他手頭就有無數(shù)笑話而絕無匱乏之虞了。”
“老天爺皮紋紙封面!”
“客觀地說,這也許沒有什么不對,不過我覺得一位大師用茅提威克解決私人問題是個壞跡象皮紋紙封面。?cè)魏我晃淮髱煻加心撤N內(nèi)在的精神不穩(wěn)定性,他應(yīng)當(dāng)受到監(jiān)護。梅厄霍夫可能正在接近一條界限,一旦超過我們就會失去一位大師了。”
特拉斯克茫然地說皮紋紙封面,“你建議我做什么呢?”
“你可以不理會我的話皮紋紙封面。也許我和他太接近了,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再說判斷人也不是我的特長。你是位政治家,你長于此道。”
“判斷一般人,也許是的,但不是判斷大師皮紋紙封面。”
“他們也是人皮紋紙封面。再說,還有誰能干這件事呢?”
特拉斯克的手指反復(fù)不停地敲著他的桌子,發(fā)出悶鼓般緩慢而低沉的聲音皮紋紙封面。
“我看我是得這么做皮紋紙封面。”他說。
梅厄霍夫?qū)γ┨嵬苏f,“一個熱情洋溢的求婚者為意中人采了一束野花,突然驚慌失措地發(fā)現(xiàn)他和一頭樣子很不友好的大公牛同在一塊田地里,那家伙死死盯著他,用蹄子威脅地刨著皮紋紙封面。年青人看見挺遠的籬笆后邊有個農(nóng)夫,就喊起來,‘嘿,先生,這頭牛頂人嗎?’農(nóng)夫用不滿的眼光看了看情況,朝一邊吐了口唾沫,回答說,‘它不頂人。’他又吐了口唾沫,接著說,‘雖然我不敢說您也不頂人,您那樣子……’”
梅厄霍夫正要接下去講另一個笑話,這時,召見條來了皮紋紙封面。
這并不真是張召見條皮紋紙封面。沒有人能召見一位大師。這不過是一張便箋,說部門首長特拉斯克將非常樂于見見梅厄霍夫大師,如果梅厄霍夫大師能夠惠予一點兒時間的話。
梅厄霍夫本來可以泰然地把這個便箋丟在一旁,繼續(xù)做他正在做的事兒皮紋紙封面。他是不受紀(jì)律約束的。
可是,如果他這樣做的話,他們就會繼續(xù)麻煩他——哦,畢恭畢敬地,但還是會繼續(xù)麻煩他皮紋紙封面。
于是他關(guān)閉茅提威克的有關(guān)電路,把他們固定好皮紋紙封面。他在辦公室掛出“勿動”的牌子,這樣,他不在的時候就不會有人敢進去,然后出來向特拉斯克的辦公室走去。
特拉斯克咳嗽著而且由于對方陰沉的慍怒神色而感到有些心頭發(fā)顫皮紋紙封面。“我們一直沒有機會相互結(jié)識,大師,我深感遺憾。”
“我向你匯報過皮紋紙封面。”梅厄霍夫生硬地說,
特拉斯克想知道在那雙敏銳、惱怒的眼睛后邊是什么東西皮紋紙封面。他很難想象這位瘦長臉膛,頭發(fā)烏黑僵直,態(tài)度認(rèn)真的梅厄霍夫會那么長時間地輕松愉快講些滑稽故事。
他說,“匯報不是一種社交往來皮紋紙封面。我——我聽說你有一個奇妙的趣聞軼事的寶庫。”
“我是個說笑話的人,先生皮紋紙封面。這就是人們所用的詞兒。一個說笑話的。”
“他們對我不用這個詞兒,大師皮紋紙封面。他們說——”
“見他們的鬼吧!我不關(guān)心他們說些什么皮紋紙封面。聽我說,特拉斯克,你想聽個笑話嗎?”他伏在桌子上,向前傾著身子,兩眼瞇縫著。
“太好了,當(dāng)然想皮紋紙封面。”特拉斯克說,努力做出一副誠心實意的樣子。
“好,這個笑話是這樣的:瓊斯太太盯著那張在她丈夫投進一個硬幣以后從體重計里蹦出來的算命卡片皮紋紙封面。她說,‘這上邊說,喬治,你文雅,聰明,有遠見,勤奮,而且對女性富于魅力。’說完,她把卡片翻過去,補充了一句,‘他們把你的體重也弄錯了。’”
特拉斯克笑起來,不笑幾乎是不可能的皮紋紙封面。盡管最后的妙語事前可以料到,但是梅厄霍夫用女人的嗓音裝出恰如其分的輕蔑、鄙棄的腔調(diào)時,那種令人驚異的嫻熟自如,以及他為了符合這種腔凋扮出一副嘴臉時的靈活巧妙,使這位政治家不得不大笑起來。
梅厄霍夫尖刻地說皮紋紙封面,“為什么這個笑話可笑?”
特拉斯克平靜下來皮紋紙封面。“你說什么?”
“我說為什么這個笑話可笑皮紋紙封面,你為什么笑?”
“這個,”特拉斯克說,努力使自己有條理皮紋紙封面。“最后的一句話使前面所有的內(nèi)容都掉了個兒。這種出乎預(yù)料性——”
“關(guān)鍵在于,”梅厄霍夫說,“我刻畫出一個正受妻子奚落的丈夫,這樁婚姻是如此失敗,以至于連那位妻子都認(rèn)為她的丈夫一點兒長處也沒有皮紋紙封面。可你卻因此笑了。假如你是那個丈夫,你會覺得這個笑話可笑嗎?”
他停頓了一會,思索著,然后說,“再聽聽這個,特拉斯克:阿伯諾坐在他妻子的病榻旁,難以自制地啜泣著皮紋紙封面。這時,他妻子集聚起自己殘存的一點氣力,用一只胳膊肘支撐起身子。
“‘阿伯諾,’她無力地說,‘阿伯諾,不坦白我的過錯,我沒法回到我的造物主那兒去皮紋紙封面。’
“‘現(xiàn)在別說,’傷心的丈夫低聲說,‘現(xiàn)在別說,親愛的皮紋紙封面。躺下休息吧。’
“‘我不能’,她叫著皮紋紙封面。‘我必須說出來,不然我的靈魂將永遠不會安寧。我曾經(jīng)對你不忠誠,阿伯諾。就在這個房子里,不到一個月以前——’
“‘別說了,親愛的,’阿伯諾安慰她皮紋紙封面。‘這些我都知道,不然我干嘛要毒死你呀?’”
特拉斯克竭力想保持鎮(zhèn)定,卻沒有成功皮紋紙封面。他沒能完全忍住咯咯的笑聲。
梅厄霍夫說,“可見這個故事也是可笑的皮紋紙封面。私通,謀殺。都可笑。”
“噢,現(xiàn)在,”特拉斯克說,“寫出了不少分析幽默的書皮紋紙封面。”
“很對,”梅厄霍夫說,“我已經(jīng)看過一些皮紋紙封面。而且,我把其中大部分都讀給茅提威克聽了。但是,寫這些書的人都僅僅是猜測。其中有些人說我們之所以笑是因為我們覺得比笑話中的人高明。有些人說這是因為突然理解到前后矛盾性或是從緊張中突然解脫出來的輕松,或是對事物突然的全新解釋。有沒有什么簡單的原因呢?不同的笑話使不同的人笑。沒有一個笑話使人人都笑。有的人聽了什么笑話都不笑。所以,最重要的也許是人類是具有真正幽默感的唯一動物:唯一會笑的動物。”
特拉斯克突然說,“我明白了皮紋紙封面。你是在試圖分析幽默。這就是為什么你給茅提威克輸入一序列笑話。”
“誰告訴你我在干這個?……沒關(guān)系,是惠斯勒皮紋紙封面。我現(xiàn)在想起來了。他碰上了。噢,那又怎么樣?”
“什么事兒也沒有皮紋紙封面。”
“你不對我向茅提威克的知識總庫補充我想補充的東西皮紋紙封面,或是提出我想提的問題的權(quán)力有什么異議吧?”
“不,一點兒也沒有,”特拉斯克慌忙說皮紋紙封面。“實際上,我毫不懷疑這將為心理學(xué)家們極感興趣的新分析開辟道路。”
“嗯,也許會吧皮紋紙封面。盡管如此,還有一件比僅僅對幽默進行一般分析重要得多的事情讓我煩心。我有一個具體的問題必須要問。其實是兩個問題。”
“噢?什么問題?”特拉斯克捉摸著對方是否會回答皮紋紙封面。?cè)绻詻Q定不予回答的話,那是沒法子強迫他的。
但是梅厄霍夫說皮紋紙封面,“第一個問題是:這些笑話是哪兒來的?”
“什么皮紋紙封面?”
“誰創(chuàng)造出來的?聽著:大約一個月以前,我花了一個晚上來跟別人交換笑話皮紋紙封面。象平時一樣,大部分笑話是我講的。也象平時一樣,那些傻瓜們都笑了。也許他們確實感到那些笑話可笑,也許他們只是想讓我高興。不管怎么樣,有一個家伙放肆地拍著我的后背說,‘梅厄霍夫,你知道的笑話比我認(rèn)識的隨便哪十個人還多。’
“我可以肯定他說對了,但這卻引起了一個想法皮紋紙封面。我不知道我一生中前后講過幾千幾萬個笑話了,可事實卻是我從來沒有創(chuàng)造過一個。一個也沒有。我只不過是重復(fù)。我的唯一貢獻是講了它們。首先,這些笑話是我聽來或讀來的。而我聽的讀的來源那里也并不創(chuàng)造笑話。我從未碰到過任何人自稱創(chuàng)造過一個笑話。?cè)藗兛偸钦f‘那天我聽了個好笑話’和‘最近聽了什么好笑話了嗎?’
“所有的笑話都是古老的!所以笑話會顯出那樣的社會落后性皮紋紙封面。比方說,目前仍有關(guān)于暈船的笑話,而暈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容易防止,也不再發(fā)生了。另外,目前還有關(guān)于算命的體重計的笑話,比如我給你講的那個,可這種體重計現(xiàn)在只能在古董店里找到。好了,那么,是誰創(chuàng)造了這些笑話呢?”
特拉斯克說,“這就是你正在探索的問題嗎?”特拉斯克差一點兒就要加上一句話:老天爺,誰關(guān)心這個?他強忍住了這個沖動皮紋紙封面。大師的問題總是有意義的。
“這當(dāng)然就是我正在探討的皮紋紙封面。你這樣考慮一下。笑話并不是碰巧都很古老。他們必須古老,才會被欣賞。重要的是,一個笑話不能是新創(chuàng)作的。只有一類幽默是,或者可以是新創(chuàng)作的,那就是雙關(guān)語。我聽到過一些顯然是即興創(chuàng)作出來的雙關(guān)語。我自己也創(chuàng)作過一些。但是沒有人對這類雙關(guān)語發(fā)笑。本來就不是要你笑的。?cè)藗儠宋?。雙關(guān)語越好,嗡嗡聲就越高。新創(chuàng)作的幽默話不會激起笑聲。為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皮紋紙封面。”
“好,讓我們找找原因皮紋紙封面。在給了茅提威克所有我認(rèn)為必要的關(guān)于幽默這個課題的一般資料之后,我正在輸入一些精選的笑話。”
特拉斯克覺得自己被吸引住了皮紋紙封面。“怎么選定的?”他問。
“我不知道,”梅厄霍夫說,“我覺得它們似乎合適皮紋紙封面。我是大師,你知道。”
“啊,同意,同意皮紋紙封面。”
“通過對這些笑話以及對幽默的一般道理的探索,我的第一個要求是讓茅提威克追溯出這些笑話的本源,如果可能的話皮紋紙封面。既然惠斯勒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既然他認(rèn)為把這件事匯報給你是恰當(dāng)?shù)模?就讓他后天來進行分析吧。我認(rèn)為他會有點事干的。”
“當(dāng)然可以皮紋紙封面。我也能參加嗎?”
梅厄霍夫聳聳肩膀皮紋紙封面。特拉斯克在不在場對他顯然無所謂。
梅厄霍夫特別謹(jǐn)慎地選好一連串笑話中的最后一個皮紋紙封面。這種謹(jǐn)慎包含著什么,他說不出來,但他心里已經(jīng)琢磨過了十幾種可能性,并且一次又一次地檢驗了每一種可能性,看看是否有意義不確切的地方。
他說:“烏格,那個穴居人,看到他的女人淚流滿面地向他跑來,她的豹皮裙子弄得七扭八歪的皮紋紙封面。‘烏格,’她發(fā)狂地喊著,‘快想個辦法。一頭劍齒虎進了媽媽的巖洞。想個辦法吧。’烏格哼了一聲,撿起一根啃得光光的野牛骨頭,說,‘干嗎要想辦法?誰管他娘的劍齒虎出什么事?’”
就是在這時,梅厄霍夫問了他的兩個問題,身子向后一仰,合上雙眼皮紋紙封面。他的工作做完了。
“我認(rèn)為絕對沒有什么不正常,”特拉斯克對惠斯勒說皮紋紙封面。“他很愿意地把他正在做的事情告訴了我,是挺怪,但是合法。”
“那只是他自稱他在做的事兒皮紋紙封面。”惠斯勒說。
“即使是這樣,我也不能光憑看法就去阻止一位大師皮紋紙封面。他似乎是古怪,但是,歸根結(jié)底,大師們可不就是都顯得古怪嗎。我不認(rèn)為他發(fā)瘋。”
“用茅提威克來找笑話的本源?”高級分析員喃喃地說皮紋紙封面。“這還不算發(fā)瘋?”
“我們怎么知道?”特拉斯克煩躁地問皮紋紙封面。“科學(xué)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種程度,所有遺留下來的有意義的問題就是那些荒謬的問題了。合理的問題早已經(jīng)被想過了,問過了,而且被解答過了。”
“這問題沒有用處,我很不安皮紋紙封面。”
“也許是,但現(xiàn)在別無選擇,惠斯勒皮紋紙封面。我們?nèi)ヒ娒范蚧舴颍?而你要對茅提威克的反應(yīng)——如果有什么反應(yīng)的話,進行必要的分析。至于我,我的唯一工作就是處理官樣文章。老天爺,我甚至不知道一位高級分析員,比如你自己,都要干些什么。只知道你們要分析,可我還是不懂。”
惠斯勒說,“這很簡單皮紋紙封面。一位大師,比如梅厄霍夫,提出問題,茅提威克自動地把這個問題化為參數(shù)和算式。把文字轉(zhuǎn)換成信息的必要機械裝置是茅提威克的主要組成部分。隨后,茅提威克用參數(shù)和算式給出答案,只有極其簡單和一般的答案它才譯成文字。?cè)绻菫榻鉀Q全部譯讀問題而設(shè)計的話,它的體積至少要是現(xiàn)在的四倍。”
“我明白了皮紋紙封面,這么說你的工作是把這些信息譯成文字了?”
“是我的,也是其他分析員的工作皮紋紙封面。必要時我們使用專門設(shè)計的小計算機。”惠斯勒冷冷地微笑著。“就象古希臘特裴克城的女祭司一樣,茅提威克給出神諭般的,令人費解的答案。只有我們才有翻譯器,明白了?”
他們到了皮紋紙封面。梅厄霍夫正在等著。
惠斯勒尖刻地說皮紋紙封面,“你上次用的是哪些電路,大師?”
梅厄霍夫告訴了他皮紋紙封面。惠斯勒工作起來。
特拉斯克試圖搞清楚正在發(fā)生的一切,但是什么也弄不明白皮紋紙封面。這位政府官員注視著一根卷軸轉(zhuǎn)出一條沒完沒了,不可理解的由小點構(gòu)成的程式。梅厄霍夫大師漠然地站在一旁,惠斯勒仔細觀察著一點點出現(xiàn)的程式。這位分析員戴著耳機和送話器,不時低聲發(fā)出一系列指令,通過其它計算機的電子信號指導(dǎo)著在遠處某個地方的助手們。
有時,惠斯勒聽一陣,然后按一下標(biāo)著符號的復(fù)雜鍵盤上的組合按鍵皮紋紙封面。那些符號看來有點象是數(shù)學(xué)符號,但又不是。
一小時過去很久了皮紋紙封面。
惠斯勒臉上的蹙紋變得更深了皮紋紙封面。有一次他抬起頭來看了看另外兩個人,說“真不可信——”,隨后又埋頭做他的工作。
終于,他嘶啞地說,“我可以給你一個非正式的回答皮紋紙封面。”他的眼圈是紅的。“正式答案要等全面分析結(jié)果。你要不要非正式的??”
“說吧皮紋紙封面。”梅厄霍夫說。
特拉斯克點點頭皮紋紙封面。
惠斯勒向大師投去一個畏縮的目光皮紋紙封面。“一個愚蠢的問題——”他說。隨后,生硬地繼續(xù)講下去,“茅提威克說,起源于塵世之外。”
“你說什么?”特拉斯克問皮紋紙封面。
“你沒聽見我說嗎?我們所笑的笑話不是任何人創(chuàng)造的皮紋紙封面。茅提威克分析了輸入的所有數(shù)據(jù),而最符合這些數(shù)據(jù)的回答是:一個塵世以外的神明創(chuàng)造出笑話,所有的笑話,并在選擇好的時間和地點,以一種沒有人能覺得自己創(chuàng)造出了個笑話的方式把它們置于所選擇好的人類頭腦中。后來的一切笑話都是這些原型的變種和改編而已。”
梅厄霍夫插話了,由于某種勝利的喜悅而紅光滿面,這是只有又一次提出了正確問題的大師才能體會得到的勝利喜悅皮紋紙封面。“所有的喜劇作家,”他說,“都是靠為了新目的而改編老笑話過日子的。這一點人人皆知。這個回答很恰當(dāng)。”
“可是為了什么?”特拉斯克問皮紋紙封面。“為什么要創(chuàng)造出這些笑話來呢?”
“茅提威克講,”惠斯勒說,“唯一與所有數(shù)據(jù)相符合的目的是:笑話是用來研究人類心理的皮紋紙封面。我們讓老鼠走出迷宮來研究老鼠的心理。老鼠并不知道為了什么。甚至如果它們意識到了在干什么,它們也不會想要知道,當(dāng)然它們意識不到。世外的神明通過觀察人對精心挑選的奇聞軼事的反應(yīng)來研究人類心理。各人的反應(yīng)不同。……可能,那些世外的神明之于我們,正如我們之于老鼠。”他渾身一顫。
特拉斯克兩眼發(fā)直,說,“大師說過人是唯一有幽默感的動物皮紋紙封面。現(xiàn)在看來這種幽默感是從外界強加給我們的。”
梅厄霍夫興奮地補充說,“而對內(nèi)部創(chuàng)造出的幽默,我們是不會發(fā)笑的皮紋紙封面。我指的是雙關(guān)語。”
惠斯勒說,“大概,那個凡塵之外的神明取消了我們對自己編的笑話的反應(yīng),以避免魚目混珠皮紋紙封面。”
特拉斯克突然精神極度痛苦地說,“說呀,唉,老天爺皮紋紙封面。你們二位真相信這個?”
高級分析員冷冷地看著他,“茅提威克是這樣說的皮紋紙封面。到目前為止,所能說的就這么多。它已經(jīng)指出了宇宙間真正的講笑話的人,如果我們想知道得更多,就還必須繼續(xù)探索下去。”他低聲補充說,“如果有人敢繼續(xù)探索的話。”
梅厄霍夫突然說,“我問了兩個問題,你知道皮紋紙封面。到現(xiàn)在只有一個得到了回答。我認(rèn)為茅提威克有足夠的資料來回答第二個。”
惠斯勒聳了聳肩膀,他似乎快要垮了皮紋紙封面。“只要一位大師說有足夠的資料,”他說,“我就沒什么說的了。您的第二個問題是什么?”
“我問了這樣一個問題:我第一個問題答案的發(fā)現(xiàn)將會對人類有什么影響皮紋紙封面?”
“你為什么問這個?”特拉斯克問道皮紋紙封面。
“僅僅是感到這個問題有必要問皮紋紙封面。”梅厄霍夫說。
特拉斯克說,“發(fā)瘋,全是發(fā)瘋皮紋紙封面。”說著轉(zhuǎn)過臉去。甚至他自己也感到他怎么會奇怪地和惠斯勒調(diào)了個兒。現(xiàn)在是特拉斯克在大叫“發(fā)瘋”了。
特拉斯克閉上眼睛皮紋紙封面。他盡可以大叫“發(fā)瘋”,但五十年來沒有一個人懷疑過一位大師和茅提威克合作的成果,也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他的懷疑得到過證實。
惠斯勒默默地工作著,緊咬著牙關(guān)皮紋紙封面。他再一次開動茅提威克以及其它輔助設(shè)備。又一個小時過去了,他刺耳地笑起來,“叫人發(fā)狂的一個惡夢!”
“答案是什么?”梅厄霍夫問皮紋紙封面。“我要茅提威克的評論,不是你的。”
“好,這就是皮紋紙封面。茅提威克說,即使只有一個人一旦發(fā)現(xiàn)了對人類思維的心理分析方法的真諦,這種超乎塵世的神明目前運用的方法便不再有用了。”
“你的意思是不會再給人類任何笑話了嗎?”特拉斯克有氣無力的說皮紋紙封面。“或者是什么別的什么意思?”
“笑話不會再有了,”惠斯勒說皮紋紙封面。“從現(xiàn)在起!茅提威克說是從現(xiàn)在起!實驗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一種新技術(shù)將需要引進。”
他們面面相覷皮紋紙封面。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了。
梅厄霍夫慢吞吞地說,“茅提威克說得對皮紋紙封面。”
惠斯勒面容枯槁地說,“我知道皮紋紙封面。”
甚至特拉斯克也輕聲說,“是的,一定是對的皮紋紙封面。”
拿出證據(jù)來的是梅厄霍夫——這位博學(xué)多才的講笑話的人皮紋紙封面。他說,“完了,你們知道,全完了。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試了五分鐘,我不能想出一個笑話來,連一個都不能!而且如果我在書中看到一個笑話,我也不會笑了。我知道。”
“天賦的幽默感消失了,”特拉斯克凄楚地說皮紋紙封面。“再沒有人會笑了。”
他們滯留在那里,呆視著,感到世界縮小到一只飼養(yǎng)做試驗用的老鼠籠子那么小——迷宮拿走了,而某種東西,某種東西將要放到它的那個地方皮紋紙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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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無紡布袋廠家環(huán)雅包裝批量定制柔版印刷無紡布手提袋、法律宣傳環(huán)保袋,印刷美觀環(huán)保耐用。也許大家會問究竟什么是柔版印刷,其實就是使用柔性版、通過網(wǎng)紋傳墨輥傳遞油墨施印的一種印刷方式。這種印刷工藝能在無紡布手提袋上印刷多種顏色,印刷精度可...
2023-03-17 129
1、印刷色彩學(xué)等等,大二的話就是接觸專業(yè)了,例若有絲網(wǎng)印刷,特種印刷,凹版印刷,造版工藝等等,別的還有一些印前設(shè)想的軟件我就是學(xué)的印刷手藝專業(yè),所以有不懂的能夠間接問我0***,我;出書印刷廠等處置印刷工藝消費印刷品量量檢測與控造印刷...
2022-12-23 126
??環(huán)保袋使用的材料都是天然的,可以重復(fù)使用,而且即使使用時間長了壞了也不會對我們的環(huán)境造成污染,不會像塑料袋那樣不容易降解危害環(huán)境。有了環(huán)保袋會大量的減少塑料袋的使用,可以保護我們的環(huán)境,而且環(huán)保袋的使用壽命比其他的袋子更長,價格還都比較...
2022-10-09 136